馮守娥:台灣白色恐怖與女性

摘要:

本文是馮守娥二女兒陳志平整理馮守娥的「台灣白色恐怖與女性」講稿,發表在1998年韓國舉行的第二屆「東亞和平人權國際學術大會」上。陳志平撰寫前言指出2022年台灣有電影公司籌拍「女性政治受難者」電影,希望留下馮守娥版本的「女性政治受難者」敘事。

【犇報編按】


馮守娥女士是台灣白色恐怖政治犯,一生信奉社會主義,追求國家統一與整體人類的幸福,於2022年8月27日凌晨2點42分辭世,享年92歲。本文是馮守娥二女兒陳志平整理馮守娥的「台灣白色恐怖與女性」講稿,發表在1998年韓國舉行的第二屆「東亞和平人權國際學術大會」上。陳志平撰寫前言指出2022年台灣有電影公司籌拍「女性政治受難者」電影,陳志平希望留下馮守娥版本的「女性政治受難者」敘事,並批判指出台灣若一再被世界及台灣政客操弄殖民/類殖民角色,則台灣悲情恐難有終結之時。

本文原刊於作者臉書,發表於8月26日、馮守娥女士92歲生日當天,馮守娥女士於生日隔天在兩位女兒的陪伴下走完光榮的一生。《兩岸犇報》經作者授權轉載全文,供讀者一同省思處理白色恐怖問題的真正治本之道,也向馮老師致上最高敬意與祝福。

xxx馮守娥女士(1930-2022)一生信奉社會主義,追求國家統一與整體人類的幸福。圖片來源:夏潮聯合會

前言:馮守娥版的「女性政治受難者 」報告

◎作者|陳志平(資深媒體人、馮守娥次女)


那時代如果不是有正義感的人就不可能挺身去關心國家和社會。以我個人來說,當時在日本殖民統治下受日本人欺壓,就覺得我們應該早日脫離日本政府的桎梏回歸祖國,但光復後卻又看到台灣社會一片混亂,接著看到228後政府的殘酷鎮壓政策,深覺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因而憑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青年熱忱去關心國家和社會。
「我們熱心探討和研究如何改進台灣混亂的社會風氣,如何促進民主和和平,如何合理解決民生問題促成更公平的社會,如何使中國人不再受鴉片戰爭以來的恥辱,成為真正有尊嚴的中國人,如何使婦女也能與男性完全平等的條件下,充分發揮其能力為社會服務…,這些青年的熱誠和探討與研究是對社會絕對有益的。然而,國民黨政府竟容不下這些青年的熱忱,我們竟被白色恐怖的龍捲風捲進去。但經過半世紀的苦難,至今我仍覺得我並沒有走錯路,因為我並沒有違背自己的良心做事,也沒有違背國家和社會的利益,為追求整個人類的幸福,我對自己的理念有信心。」

媽媽在1950年5月14日未滿20歲時被抓上一輛保密局的吉普車,當天一同被抓上車的還有她的大哥馮錦煇;4個月後的10月2日,大舅在宣判當天就被槍斃,媽媽判刑10年。1976年7月4日清晨6點,爸爸被警總6輛車帶走,之後11年,媽媽為救爸爸、維持生計和扶養我們,辛苦而堅毅地努力生活;所以在白色恐怖這件事上,媽媽同時具有白色恐怖受難者、遺族和家屬三種身份。

1998年,媽媽68歲時,出席於韓國舉行的第二屆「東亞和平人權國際學術大會」,發表題目為「台灣白色恐怖與女性」的報告,以她自身的經歷以及牢裡牢外所見所聞,說明她了解的台灣女性良心犯當年被捕、被刑求、被判罪名及刑期與其他受害情況;以及良心犯的女性家屬受白色恐怖迫害情況。

日前整理舊物找到媽媽當年的大會報告文稿,整理貼文緣由,除為媽媽見證的歷史留下記錄,也是因為前長官連結了有人正籌拍台灣「女性政治受難者」電影訊息。

在了解了籌拍者們的政黨背景,考慮到其陣營過往對228與白色恐怖歷史的「政治應用」,雖不確定這部電影未來作用,是否擬重現電影「返校」之於2020年大選的角色,藉扭曲228與白色恐怖的原因為台灣「被送中」的結果,把仇中、反國民黨情緒與香港雨傘運動聯結,以達到為2024年大選催青年選票的大內宣目標;但仍想留下媽媽自己的版本,並清楚說明當年與爸媽一様的熱血青年,反對台灣被日本殖民、熱切希望中國強大不再被列強侵略,乃至投身社會改造、雖因此受難仍無後悔的誠摯之心。

因而,在進入媽媽報告正文前,先貼上媽媽的報告結語:「既然現今的台灣社會,老百姓仍無法消除對白色恐怖的懼怕,仍無法安安心心過日子,就代表白色恐怖的陰影仍未在台灣絕跡」;「我個人認為,無論是平反、補償、撥正歷史,都只是在治標,真正的治本之道,應是在早日結束兩岸分裂與對立狀態。」

(作者注:以下為個人意見。我個人則悲觀地認為,所有的平反、補償、撥正歷史都應是誠意正心地認識到「思想無罪」的真諦;如果社會在檢討白色恐怖時,卻放任綠色恐怖,也不願正視台灣一再被世界及台灣政客操弄的殖民/類殖民角色,則台灣悲情恐難有終結之時。)

xxx馮守娥1998年出席人權研討會的演講文稿。圖片來源:陳志平提供

台灣白色恐怖與女性

◎作者|馮守娥
◎1998年發表於第二屆「東亞和平人權國際學術大會」


我今天要講的題目是「台灣白色恐怖與女性」。在此能向各位報告覺得很榮幸也很僥倖,因為在1950年代的台灣白色恐怖下被槍殺的人實在太多,在那個時代裡,只要被指思想有問題而被逮捕的人,生死常在一線間,能活著回來的都覺得很僥倖。

我在1930年出生於台灣宜蘭縣,我也是在1950年代白色恐怖下倖存的受難者之一。我於20歲到30歲坐了10年政治牢;家兄馮錦煇與我同時被捕後就一去不復返被槍決;我的先生陳明忠於1976年再度被捕入獄後,我也被扣押二天二夜不眠不休疲勞審問,並因幫先生請律師再遭無故囚禁一星期,因此我體會到的白色恐怖經驗,可以說非常深刻。

我認為台灣婦女受到的白色恐怖之害非常廣泛,因為不僅是被捕的受難女性,每一個受難者都有母親,許多受難者也有妻子姐妹,在這場綿延數十年的浩劫中,她們所受的苦難及心酸,都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xxx陳明忠1976年第二次被捕,坐牢8年多後,調查局才停止「海外」部分的偵查。圖為存放於國家檔案局的公文。圖片來源:國家檔案局

xxx陳明忠1976年第二次被捕,坐牢8年多後,調查局才停止「海外」部分的偵查。圖為存放於國家檔案局的公文。圖片來源:國家檔案局

一、女性政治犯

1.被捕人數
五十年代白色恐怖政治犯的逮捕和審判完全是秘密進行,女性受難者占整體受難者比率雖不高,但正確統計人數仍有一定困難,以我個人10年牢獄生活及之後遇到聽到的訊息,在綠島新生訓導處的女政治犯番號(編號)到99,即有99名女政治犯,加上在保密局、軍法處、台北監獄及土城生教所遇到的,約有100人,因此推估女性政治犯約有200名左右(1998年相關檔案還未公佈時的推估)。

2.職業、罪名與刑期
女性政治犯入獄前的職業身份,包括學生、教師、護士、郵局職員、公務員、工會職員、藥劑師、農村婦女、礦工、公司職員及家庭主婦等。

被判罪名與刑期,包括間諜或蒐集情報(大部分被判死刑)、顛覆政府著手實施(大部分被判死刑)、參加叛亂組織(有期徒刑或死刑)、知情不報(有期徒刑)、為匪宣傳(有期徒刑或感訓)、援助罪(有期徒刑),以及其它欲加之罪等各種罪名。

其中「知情不報」被判刑,多是受難者的妻子、子女、姐妹等;女性被判死刑的,我說得出名字有18位,但當然不只此數。

xxx馮守娥和馮錦煇1950年白色恐怖被捕的判決書。同案還有馮守娥的同學蕭素梅。圖片來源:國家檔案局

3.被刑求情況
女政治犯普遍受過疲勞審問,通常幾個人輪流問一個人,不讓其睡覺或休息,若被捕者在迷糊狀態下被騙上當,於問案者編好的案情上捺印,因家人無法知悉辯護,又未能聘請律師,當事人也不被允許翻案,則只有憑運氣定生死。

女政治犯受酷刑者,如郵局案計梅真老師,她當時是郵局工會補習班國語老師,問案者為逼她交出學生名單,用針刺穿她的手指腳趾,每天戳穿一個指頭剝指甲,並在她面前拷打她結婚不久的丈夫直至喀血,甚至以銅刷插入其私處轉動,以針刺其乳頭,等等酷刑令人聽了毛骨悚然更感鼻酸,計老師之後被槍殺,先生被指「知情不報」判刑7年。

李蒼降的太太在李蒼降被逮捕時,一併被捕,她當時距生產只剩一個月,卻仍遭綁住頭髮高懸起來刑求,導致胎盤早期剝離下體流血不止,女兒早産差點一屍兩命,所幸母女最後都活下來;李蒼降之後被槍決,太太也被以「知情不報」判刑1年。

許月里女士被捕時懷孕兩個月,懷孕五個月時被認為案情交代不清,開始被問案人員以棍子猛打、手推腳踢,她只能持續以跪姿保護胎兒,最後以「援助罪」被判12年。

4.受害情況
女性坐牢比較特殊就是帶著幼小子女,當年這樣的例子不算少,我見到就十幾位,大多數因為父母雙方都被捕,或女性被捕時已懷孕,在牢裡生產後小孩繼續留在牢裡。

例如一位黃太太被捕時,她大女兒的三歲兒子正寄住在她家,黃太太只能帶著外孫坐牢,因為黃先生被捕時,同住的七口人都被帶走,除黃先生夫婦及外孫,還有兩個就讀中學的女兒,及一對就讀小學的兒女,最後黃先生被判死刑,兩名念中學的女兒被指「知情不報」判1年徒刑。

在保密局北所時,張志忠的太太季澐帶著三歲左右的兒子坐牢,大家叫他小楊,小楊長得可愛又活潑也很聰明,孩子白天在牢房待不住要求去外面玩,看守的阿兵哥有的態度很好,有心裡不正常的就會把小孩當玩具玩。一次小楊回監時哭訴他的私處被看守拿曬衣夾夾得好痛,季澐很生氣卻無處理論,只能在牢裡痛罵,整人的看守則假裝沒聽見。

但隔兩天,季澐要求讓她倒牢房裡快滿的馬桶時,該名看守斥喝季澐「大聲嚷什麼!」隨即拿來一副腳鐐拷上季澐的腳,一戴就是好幾天,大家看了憤慨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之後,張志忠和季澐都被判死刑,槍決前,他們托人把小楊帶去其叔叔家和姐姐一起住。讓人難過的是,小楊長大後上台北找工作,雖受到幾位老同學(統派政治犯)的幫忙和照顧,但當兵時受到歧視,心中苦悶無解,退伍後就在台北一間旅館自殺了,他的姐姐也尚未結婚即罹癌去世,姐弟遭遇讓人唏噓。

此外,女性政治犯被關在台北軍法處或安坑軍人監獄時,囚房是欄杆式,廁所和盥洗設備設在囚房裡卻無任何遮蔽,看守又全是男性,大家要洗澡、上廁所時,只能請難友們站著當屏風。

其中軍法處只有三間女囚房,房間小又關滿了人,夏天尤其炎熱,男性政治犯可以打赤膊,女性政治犯仍必須穿著紅色囚衣和半長囚褲,有人受不了晚上睡覺時忍不住脫了囚褲,夜裡就常看到男看守佇立在囚房欄杆外窺視,大家無法向看守抗議,只能相互約束即使燥熱睡覺也要忍耐。

xxx馮守娥在綠島得了綠島熱,會持續發燒,即使被診是開放性肺結核,仍無法保外就醫。圖片來源:國家檔案局

xxx馮守娥在綠島得了綠島熱,會持續發燒,即使被診是開放性肺結核,仍無法保外就醫。圖片來源:國家檔案局

5.其他
在綠島時,女生分隊關了四名來自南日島的俘虜,聽說只是普通百姓,卻被和解放軍俘虜一起帶來台灣。

四人中一位年紀較大,一位年紀較輕長得清秀但臉色發黃;另一名少女個子很高但只有16歲,每到黃昏就哭泣想回家找媽媽,還有一人是孕婦,送到綠島時已瀕臨生產,但沒被送到台東醫院待產,臨盆陣痛時只能躺在牢裡自己床位上,我們在旁圍觀都幫不上忙。

後來醫務室派來一位醫官,看到產婦痛了好一陣子孩子還沒生出來,沒上麻醉藥就直接拿剪刀剪開陰道,產婦雖然很痛但仍忍著沒有唉叫,當孩子平安生下來時,大家不禁為母子鼓掌拍手。

四名女俘虜和新生嬰兒在綠島關了一陣子就被調走,據說要送她們回去,但是否順利回到故鄉,沒有傳來任何消息。直至我(1960年)出獄幾年後,遇到一位男性老同學(注:統派政治犯的互稱),才聽到後續的情況。

xxx馮守娥刑滿出獄公文。圖片來源:國家檔案局

這名老同學說,自己關在安坑軍人監獄時,遇到一名被判刑10年的難友,這名難友原來在外島軍隊當排長,看到幾名從綠島調來的女性俘虜,其中一人在軍隊中被強姦,為配合當時軍隊的反共宣傳,這名被強姦的女俘虜最後被殺了,並換上大陸人的衣服拋進海裡讓她漂上岸,好讓百姓以為她是在對岸被姦殺拋海漂到台灣。

老同學說,這名排長看了不忍,忍不住說「大家都是同胞,為了宣傳何必要做到這樣」,因為這句話,這名排長就被判刑10年。

聽到這件事之後,有好一陣子我腦海裡常常浮現那四名女俘虜的臉,忍不住想是不是四人都遭受了同樣命運?那個在綠島牢房床上出生、我們為他拍手祝福的小生命又被如何處置?

我不禁想起莫泊桑的「二漁夫」故事,被姦殺的女俘虜彷彿就像故事裡的漁夫,莫名被當間諜遭槍決,然後被丟入海中慢慢沉入海底消失,只留下漁夫的嘆息:「人生不過如此」、「死也不過如此!」

二、政治犯的女性家屬

政治犯的家屬無論男性女性,都是白色恐怖受難者,不過以當前社會制度現實情況,女性仍屬弱勢,經濟能力也普遍較男性差,不論是所承受的壓力、或為支持政治犯家人要付出的代價都更大,也因此更辛苦。

我的中學同學蕭素梅與我同一天被捕,她是獨生女且父母早逝,與祖母相依為命。蕭素梅被捕後,當時已高齢90的祖母頓失依賴,只能靠貧民救助和鄰居幫忙過活,蕭後來遭判刑5年,坐牢期間羅東鎮上的人常常見到她的祖母在街上偊偊獨行很是淒涼,所幸她出獄後祖母仍健在,之後更活過一百歲,見到孫女結婚還抱到曾外孫。

xxx媽媽和她的義妹、同學蕭素梅(左)於2016年的合影,素梅阿姨出獄後嫁給楊逵的長子楊資崩。圖片來源:許孟祥攝

另一位同鄉陳太太嫁到農村,村裡有四、五十人被抓,她家也有三人被捕,包括52歲的公公和他的31歲長子、21歲次子。公公之後被槍決,陳太太的先生、也就是長子被判刑15年,次子被判感訓但關了6年才獲釋。

一家三個成年男子或死或服刑,家裡剩下五十多歲的婆婆帶著還就讀小學的小兒子及兩個小女兒,加上陳太太的三名幼兒,留下來八人都是老弱婦孺,親戚怕被牽連都避而遠之,陳太太幾度想自殺卻放不下幼兒只能咬牙硬撐,靠著耕種家裡的薄田維生。

在那個時代,婦女受高等教育的人不多,結婚後在外工作的很少,丈夫被抓面臨的是槍斃或坐牢,太太留下來面對的往往則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有一位死難者的媳婦說,她的公公被捕判死刑,家人去領屍回來時,婆婆哭得很傷心,她們也跟著哭,婆婆居然制止告訴她們不能哭,婆婆說:「我是他的太太,我哭沒關係,妳們年輕的就不要哭,要不然被抓人的人聽到,把妳們也抓走了,我要怎麼辦?」

另一位郭太太生了四男二女,先生被捕遭槍斃,公公年邁自顧不暇,郭太太只能帶著六名幼兒投靠娘家,沒想到娘家父親中風過世後,兄弟擔心她分財產硬逼她搬家。

儘管郭太太曾受過高等教育,中學時還是校花,但一個人帶著六名子女再背著叛亂犯家屬的身份,根本找不到工作,最後鄰居憐憫,請郭太太幫忙餵豬,一家七人睡在舖了木板的豬欄裡,就這樣撐了七年直到兒女長大,生活才逐漸走出困境。

三、結語

台灣的白色恐怖出現,可以說自1949年5月20日實施軍事戒嚴令後開始,1987年7月15日宣布解除戒嚴時,白色恐怖理應結束。實際上,白色恐怖源起於美國發起冷戰態勢助長反共勢力,並為國共內戰的延長,在台灣與大陸仍處於分裂狀態、兩岸持續對立下,解嚴後的台灣當局的白色恐怖作為雖不再太過囂張,但潛藏的作為仍時有所聞。

像解嚴四年後的1991年2月,我參加了228暨五0年代白色恐怖犧牲者追悼會後,四月即有情治人員到我工作場所查問我教書的情況(注:當時馮守娥在新北市多處農會推廣部教日文);且即使解嚴了11年(注:演講時間為1998年),仍時不時聽見有人懷疑自家電話遭竊聽,可見白色恐怖令民眾人人自危的恐懼陰影仍未消散。

當年國民黨政府為了鞏固其政權,實施了不人道的白色恐怖,殘殺了許多社會菁英以及無辜的百性,也摧毀了無數愛國愛民青年的理想,從整個台灣社會來講是很大的損失,因為那個時代如果不是有正義感的人,就不可能會挺身去關心國家社會。

以我個人來說,當時在日本殖民統治下受日本人欺壓,就覺得我們應該早日脫離日本政府的桎梏回歸祖國,但光復後卻又看到台灣社會一片混亂,接著看到228後政府的殘酷鎮壓政策,深覺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因而憑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青年熱忱去關心國家和社會。

我們熱心探討和研究如何改進台灣混亂的社會風氣,如何促進民主和和平,如何合理解決民生問題促成更公平的社會,如何使中國人不再受鴉片戰爭以來的恥辱,成為真正有尊嚴的中國人,如何使婦女也能與男性完全平等的條件下,充分發揮其能力為社會服務…,這些青年的熱誠和探討與研究是對社會絕對有益的。

然而,國民黨政府竟容不下這些青年的熱忱,我們竟被白色恐怖的龍捲風捲進去。但經過半世紀的苦難,至今我仍覺得我並沒有走錯路,因為我並沒有違背自己的良心做事,也沒有違背國家和社會的利益,為追求整個人類的幸福,我對自己的理念有信心。

因此出獄結婚後,我和先生仍把女兒取名為「志民」、「志平」,以鼓勵我們自己繼續為民主、為人民,為和平、為公平的社會而努力。

xxx陳明忠於1987年4月保外就醫後,全家到照相館拍紀念照,答謝關心的親友。圖片來源:《無悔:陳明忠回憶錄》

既然現今的台灣社會,老百姓仍無法消除對白色恐怖的懼怕,仍無法安安心心過日子,就代表白色恐怖的陰影仍未在台灣絕跡;我個人認為,無論是平反、補償、撥正歷史,都只是在治標,真正的治本之道,應是在早日結束兩岸分裂與對立狀態。

當我在白色恐怖的封鎖中生活時,有一首在牢裡學的歌常帶給我很大力量:「渡過這冷的冬天,春天就要到人間,不要為枯樹失望,春花就要開放;渡過這冷的冬天,春天就要到人間,不要有一點猜疑,春天是我們的」。是的,我始終相信民主自由、和平幸福的春天,終有一天來到人間。

xxx馮守娥(1930-2022)始終相信民主自由、和平幸福的春天,終有一天來到人間。圖片來源:夏潮聯合會

【您可能有興趣】
白色恐怖受難者馮守娥逝世 不屈的革命者也是堅韌的母親
我的爸爸陳明忠被捕的那一天
鬥士陳明忠的養成手冊
一個日據時期長大的台灣人,怎樣成為參加革命的統左派?
紀念陳明忠,兩岸和解走出省籍矛盾的歷史陰霾

0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