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人民起義與「阿拉伯之春」

By 犇報編輯部 / 2019-07-05 19:01:08 /
摘要:

近日,台灣媒體炒作英法等國在聯合國安理會提出譴責蘇丹軍方開槍鎮壓抗議群眾死傷事件,結果被中、俄投反對票否決的新聞,台媒把中、俄否決的理由,特別是中國大陸反對理由歸咎於「提案當天剛好是6月4日」、「中國是蘇丹軍方背後的同謀」等令人「腦洞大開」的報導。 事實上,中、俄之所以投反對票,乃是反對聯合國安理會繞過非盟(非洲國家聯盟)直接干涉蘇丹內政。就在稍後的6月6日、7日非盟介入斡旋蘇丹軍民衝突,並暫停蘇丹成員國資格直至蘇丹組建文官政府,同時非盟也促請聯合國採取類似行動。所以,6月15日,聯合國安理會全票通過發表聲明,強烈譴責蘇丹的血腥暴力事件。 為了讓台灣讀者不被台灣主流媒體的「不入流」報導帶入溝裡,本報摘錄美國《雅各賓》雜誌一篇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教授吉爾伯特•阿卡(Gilbert Achcar)的訪問稿,作為國際中東局勢的補課。阿卡教授分析了中東局勢與泛阿拉伯語國家動盪的政局,並介紹了當前阿爾及利亞與蘇丹兩國的政情。阿卡教授對「泛阿拉伯之春」的許多觀察,仍有助於我們正確理解中東局勢。

【編按】近日,台灣媒體炒作一則由英法等國在聯合國安理會提出譴責蘇丹軍方6月3日開槍鎮壓抗議群眾死傷事件,結果被中、俄投反對票否決的新聞,台媒把中、俄否決的理由,特別是中國大陸反對安理會譴責蘇丹軍方的理由歸咎於「提案當天剛好是6月4日」、「中國是蘇丹軍方背後的同謀」等令人「腦洞大開」的報導。事實上,中、俄之所以投反對票,乃是反對聯合國安理會繞過非盟(非洲國家聯盟)直接干涉蘇丹內政。因為,就在稍後的6月6日、7日非盟介入斡旋蘇丹軍民衝突,並暫停蘇丹成員國資格直至蘇丹組建文官政府,同時非盟也促請聯合國採取類似行動。所以,6月15日,聯合國安理會全票通過發表聲明,強烈譴責蘇丹的血腥暴力事件。

為了讓台灣讀者不被台灣主流媒體的「不入流」報導帶入溝裡,本報摘錄美國《雅各賓》雜誌一篇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教授吉爾伯特•阿卡(Gilbert Achcar)的訪問稿,作為國際中東局勢的補課。阿卡教授分析了中東局勢與泛阿拉伯語國家動盪的政局,並介紹了當前阿爾及利亞與蘇丹兩國的政情。該採訪的中文翻譯稿日前由大陸微信公眾號「澎湃思想市場」刊登出來。本報僅摘錄蘇丹人民起義的內容,阿卡教授從反對歐美大國與地緣國家干涉的立場,肯定蘇丹反對運動的進步性,強調蘇丹人民推翻舊政權的特殊性,呼籲國際進步力量共同支持蘇丹人民從軍方手中奪回主導權。所可惜的是,阿卡教授在採訪中並未提到非盟在協調非洲國家內部事務的重要性,這與當前非盟在蘇丹問題上實際的發言權與協調能力並不相稱。不過,總體來說,阿卡教授對「泛阿拉伯之春」的許多觀察,仍有助於我們正確理解中東局勢。

xxx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教授吉爾伯特•阿卡(Gilbert Achc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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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丹和阿爾及利亞,我們正在目睹兩波與2011年爆發的抗議規模相當的運動。當時它被稱為阿拉伯之春。因此,在主流媒體中,已經有很多人詢問我們是否現在正處於一個新的阿拉伯之春。

實際上,這是我稱之為2011年後整個阿拉伯語區域長期革命進程的產物。造成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資助的新自由主義,和整個中東和北非的腐敗威權政治制度相結合,所帶來的社會和經濟堵塞(blockage)。這種堵塞產生了系統性的社會問題,其中最重要的是巨大的青年失業。在蘇丹,反叛的觸發因素是國家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要求下削減補貼後麵包價格上漲。

因此,經濟和政治上的不滿再次引發了另一波民眾反抗,就像我們在2011年在突尼西亞、埃及、利比亞、葉門、巴林和敘利亞看到的那樣。這說明將其視為「春」是錯誤的,它們並非像一個季節,持續幾個月,僅以憲法改變或以失敗告終。實際上,我們仍然處於該地區非常深刻的結構性危機帶來的長期革命進程中。

這意味著,除非導致這種發展障礙的社會、經濟和政治條件的發生根本變化,阿拉伯語區域不會有任何穩定。在此之前,危機將持續下去,我們將看到更多的鬥爭爆發和更多的反革命。

xxx蘇丹地圖與國旗

第一波「阿拉伯之春」的教訓

新一波反抗運動,從過去的經歷中吸取了兩個重要的教訓。首先,他們堅持運動的非暴力特徵。他們渴望避免做任何能讓國家有機會利用其全部壓制手段對付他們的事情。但在各個國家無一例外,政權本身開始了暴力。當然,面對國家暴力的質的升級,群眾運動只剩下兩種選擇:一種是放棄鬥爭,另一種是自衛(內戰)。

但是,內戰吸引了各種外國干涉。在利比亞,美國及其盟國的外國干涉有利於反叛分子,這些國家試圖加入他們的鬥爭。結果,利比亞是唯一一個由於叛亂分子的勝利而完全崩潰的阿拉伯國家。那是因為整個國家機器與格達費及其集團有機地聯繫在一起。

另一方面,在敘利亞,伊朗和俄羅斯是站在政權一邊,它使阿薩德政權得以倖存,到目前為止,敘利亞經歷的暴力程度遠遠超過任何國家。即使葉門,在悲劇規模方面也只能排名第二。在葉門,沙烏地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站在一邊進行外國干涉,反對另外兩個勢力的聯盟。鑒於這些悲劇,新的群眾運動對這種暴力風險和外國支持的內戰非常警惕,進行了很多考慮。

第二個教訓是軍方不是盟友。他們從埃及的經驗中了解到這點,埃及的狀態與他們最為相似。這些國家的共同點是軍方控制著政治權力。武裝部隊不僅僅是國家的壓制支柱——這是所有國家的共同點——而是政治權力的重心。

蘇丹人觀看了軍隊如何在起義的背景下於2011年廢黜埃及總統穆巴拉克,只是為了在第一時間恢復秩序。因此,當軍方罷黜蘇丹的總統巴希爾時,民眾運動知道這還不夠。他們明白總統及其親信的撤職只是消除了冰山一角,冰山的主體——人們稱之為「深層政府」(deep state)——特別是軍事安全複合體仍然存在,只要權力掌握在其手中,政權就沒有終結。

軍方在埃及放棄對國家控制的一年中,一直在積極準備他們的復出。在他們獲得的第一次機會中,發起了對穆兄會的穆爾西的政變,並在塞西的加冕中重新獲得了政治權力。現在這個政權是如此專制,以至於埃及人想念前任獨裁者穆巴拉克!

因此,你可以看到埃及起義對軍方罷黜穆巴拉克的反應,與蘇丹對罷黜獨裁者的反應之間的區別。在埃及,人們認為這是勝利。但在蘇丹,人們說這還不夠,並繼續遊行。

他們希望擺脫整個政權,而不僅僅是頂層的少數人。擺脫政權意味著通過民主手段,包括選舉和提供權利,給予民間社會政治權力。軍方完全放棄權力是民眾運動所堅持的。

蘇丹人民起義的特殊性

xxx蘇丹青年揮舞國旗。

在利比亞、埃及、敘利亞和2011年起義的其他國家完全一樣,有一個三角形的動力學,革命者面對著兩個反革命的集團:舊政權及其伊斯蘭極端主義反對派。在任何地方,進步人士都被邊緣化,兩個反革命集團之間的衝突使局勢不堪重負。

但在蘇丹,總統巴希爾的政權實際上結合了兩個反革命的集團。他用軍隊統治,就像埃及或阿爾及利亞的獨裁統治一樣,但與此同時,他與伊斯蘭極端主義者密切合作。他們也是政權的一部分。伊斯蘭極端主義者是政權的一部分,這使他們無法在反抗中發揮作用;人們實際上正在起來反對他們。因此,他們無法像在埃及、突尼西亞、利比亞、葉門和敘利亞那樣劫持反抗。

這使蘇丹人的抗議活動成為我們迄今為止在該地區所見的所有起義中最進步的。它在組織和政治方面都是最先進的。領導它的團體聯盟叫「自由與變革宣言力量」(Forces of the Declaration of Freedom and Change,FDFC)。它包括最初的地下的職業協會和工人協會,以及從共產黨到自由派穆斯林的政黨,還有反對種族壓迫的武裝運動,以及女權主義團體。

這些進步力量塑造了反抗的政治。特別是,發揮了突出作用的婦女和女權主義組織已經推動將女權主義要求納入FDFC計劃。例如,它現在規定新的立法委員會必須40%是女性。

xxx蘇丹婦女在街頭訴求和平。

但我們不應低估FDFC面臨的挑戰。FDFC與軍方發生了拉鋸戰,軍方希望掌握權力,只給予平民從屬的職能。相反,FDFC要求主權國家應完全掌握在平民多數人手中,武裝部隊的作用僅限於通常應該在平民國家發揮的非政治性防禦作用。

因此,蘇丹革命者正在和軍隊對抗,後者得到所有區域和國際反動力量的支持。卡塔、沙烏地、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俄羅斯和美國都在這場拉鋸戰中支持軍隊。除此之外還有自然支持軍隊的伊斯蘭極端主義者。

在這種情況下,該運動的主要優勢在於它能夠贏得普通士兵和一些低級軍官的支持。到目前為止,這阻止了軍方企圖用鮮血淹沒革命。巴希爾希望軍隊鎮壓反抗,但他的將軍們拒絕了,肯定不是因為他們是民主的或人道主義者,而是因為他們沒信心軍隊會遵守他們的命令。

軍方指揮官知道部分士兵和低級軍官同情反抗,甚至會使用他們的武器來保護示威者免受攻擊。軍隊對民眾運動的同情使得將軍們擺脫了巴希爾。現在最重要的是該運動鞏固其在士兵和低級軍官中的支持。這項努力的成敗將決定革命的整個命運。

xxx蘇丹因麵包價格上漲,導致民生困難。

蘇丹的進步力量

FDFC的政治構成與該地區各地的進步力量沒有太大差別。但在其他地方,進步的力量已經由於和兩個反革命集團中的一個站在一邊而喪失了名譽。在伊斯蘭極端主義者處於反對派的情況下,極端主義者靠他們在組織、資金和媒體方面的優越資源來劫持運動。

看看埃及的例子。那裡的穆斯林兄弟會劫持了民眾的反叛。他們在2011年傳播了關於軍隊的幻象。在穆巴拉克被推翻時以及之後,穆兄會與軍方攜手合作。這極大地幫助軍方化解了民眾運動。

由於兩個反革命的集團在蘇丹結合在一起,為進步力量打開了一個自己突破的空間。因此,蘇丹最迫切需要的是聲援,它現在被危險地孤立起來了。它面對的是一個由所有帝國和地區國家力量支持的反革命陣營。在這種情況下,國際團結極為重要。

xxx聚集抗議的民眾。

任何有意義的團結姿態都會使蘇丹運動更加壯大和勇敢。在美國,要揭露川普以及他在石油君主國中的夥伴們對蘇丹軍隊的支持。強迫民主黨使這一政策受到質疑很重要,即使民主黨僅僅為了選舉利益。這是緊迫的,因為它可以極大地幫助FDFC在與軍方的民主轉型拉鋸戰中獲得優勢。

美國國務院最近一直在推動一個短暫的過渡時期,而蘇丹革命者要求更長的時期,這樣可以在舉行選舉之前有過渡性的公民機構。經過數十年的嚴密鎮壓後,他們希望有時間發展自己的政黨。

他們從埃及和突尼斯的經驗中了解到,選舉越早發生,擁有資源和國際支持最多的人就越有可能獲勝。在那些國家,獲勝者是伊斯蘭極端主義者。在蘇丹,它可能是由舊政權發展起來的政治力量,包括穆斯林兄弟會和薩拉菲派。它們具有遠遠超過FDFC的物質資源。因此必須團結起來支持蘇丹反抗運動並支持其領導層的要求。這是重建國際主義傳統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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