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馬古道」到「川藏公路」 青藏高原「極地蔬果」的革命
25歲的張福林沒有想到,離家2000公里的高原是他最後的歸宿。68年前的冬季,來自河南省扶溝縣的他與1.2萬懷揣著「將公路修到拉薩去」夢想的年輕士兵,一起奔赴青藏高原東麓的雀兒山區修築公路。如今,採摘完畢的大蒜、番茄、紫皮馬鈴薯,正透過川藏公路,運輸到600公里外四川省會成都市民的餐桌上。
25歲的張福林沒有想到,離家2000公里的高原是他最後的歸宿。
68年前的冬季,來自河南省扶溝縣的他與1.2萬懷揣著「將公路修到拉薩去」夢想的年輕士兵,一起奔赴青藏高原東麓的雀兒山區修築公路。
從「茶馬古道」到「川藏公路」
在此之前,連接西藏與中國內陸的只有始於1300多年前茶馬互市時代的茶馬古道。
雀兒山海拔6168公尺,是川藏公路北線的最高點。
張福林的部隊紮營在海拔5000公尺的山坡上。當地氣溫只有零下20攝氏度,地面冰凍深超過兩米。
當地氧氣含量只有平原的60%,很多人患上高原病。築路需要密集、高強度的體力勞動。面對挑戰人類極限的施工條件,這支部隊不僅無人退縮,還創造了許多紀錄。
1951年12月10日中午,張福林顧不上吃飯,在工地修正炮位。一塊花崗石突然墜落,砸到了他的右腿和腰。倒下的地方,鮮血染紅了冰凍的土地。
張福林犧牲後,戰友在他的挎包裡發現了他榮立五次戰功的記功證、日記本,和他進藏前買的五包菜籽。他在日記中寫道:「我要把幸福的種子撒在西藏高原,讓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過去,藏區高原上只有極少數海拔較低、氣候溫和的地方能種出蔬菜。以青稞麵、乳製品、牛羊肉為主食的藏族民眾只能依靠從內陸運來的磚茶獲取維生素、礦物質。正因如此,在崇山峻嶺中綿延興盛了1300多年的茶馬古道不僅是商貿之路,更是生命之路。
張福林犧牲3年後,川藏公路終於通車。它歷時4年時間修建,沿途翻越14座大山,10多條大河,犧牲了3000多位官兵。它結束了西藏不通公路的歷史,將古老文明帶入一個新紀元。
青藏高原上的「極地蔬果」
張福林犧牲後,他與五包菜籽的故事並未中斷。
今天,陳列在雀兒山腳下的張福林烈士紀念館裡的一張老照片裡,一群戰士舉著收穫的大蘿蔔燦爛地笑著,身後是連綿的雪山。
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德格縣交通運輸局副局長高楊兵說,張福林的戰友把他留下的五包菜籽帶在身邊,與所到之處的百姓一起播種、收穫。1960年,戰士們將種出的蔬菜寄到了北京,收到了來自中共中央的回信。
65年來,源源不斷的物資經川藏公路運到西藏,悄然改變著沿線民眾的生活。奉獻、利他的精神也在這條路上代代傳承。來自內地的農業專家沿著這條路,為高原帶去良種,以及無土栽培、立體化種植、AI智慧播種等新技術。
今天再走川藏路,從理塘到林芝,從那曲到德格,沿途每天都能看到滿載農產品的大卡車呼嘯而過。路邊連片的大棚和藏族民眾房前屋後的小菜園裡,「極地蔬果」正茁壯生長。
「極地蔬果」是指生長在除了南極、北極以外的世界「第三極」——青藏高原上的有機果蔬。相比內地蔬菜,有更好的口感和更豐富的營養。
「高原上晝夜溫差大,陽光充足,土壤無污染,水質好,為優質錯季蔬菜提供了生長條件。」理塘康藏陽光現代生態農業雙創中心總經理陳剛說。2018年,他們向香港和澳門運送了940噸白蘿蔔。
今天,種菜已成為藏區民眾脫貧、增收的新管道。在理塘縣濯桑現代生態農業園區打工的阿珍一天能掙90元工資,家裡因她而脫貧。過去3年,來自山東壽光的農業技術員孫冠民手把手地教會了包括她在內的400多位藏族村民在大棚中種植「極地蔬果」。
截至目前,西藏自治區蔬菜種植面積達33.75萬畝,占農作物播種面積的9%,其中高效日光溫室面積達4.63萬畝。
世界屋脊上的「菜籃革命」
在一代代中國人努力下,高原民眾餐桌上的菜品不斷豐富。當年沿茶馬古道運來的藏茶已從生活必需品變成承載傳統的普通消費品。
「這種變遷無疑是一場『菜籃革命』,它得益於青藏高原不斷探索的農業技術推廣,這與當年張福林的夢想一脈相承。」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教授、四川省區域科學學會會長周江說。
65年來,很難統計川藏公路經歷過多少次修繕、改道、拓寬,雖然容顏改變,但這條路上,一代代中國人甘願在平凡崗位上默默奉獻的精神始終不變。
張福林犧牲後,他所在的班以他的名字命名,至今仍駐紮在西藏山南的茫茫雪山間。
每年清明節,都有許多人去雀兒山祭奠張福林,獻上哈達、擦拭墓碑。「築路英雄用生命換來了道路的暢通,值得後代用生命去守護。」高楊兵說。
2017年9月26日,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隧道——雀兒山隧道終於打通,40多公里的盤山公路變成了7公里多的隧道,自此「川藏第一險」成為歷史。
隧道西出口,一個占地18公頃的新烈士陵園已見雛形。藍天下,張福林的銅像望向和戰友們奮鬥過的巍巍雪山。
不遠處,採摘完畢的大蒜、番茄、紫皮馬鈴薯正在裝車。24小時之後,它們將出現在600公里外四川省會成都市民的餐桌上。
◎新華社成都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