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吉鹿（自由撰稿人）

圖為俄羅斯天然氣管道的施工畫面。圖源：俄媒「REPORTER」

中俄石油管道

中國首次和俄羅斯共同建造能源管道是1994年，由俄羅斯提出興建往中國的輸油管道，雙方就西伯利亞到中國東北建立輸油管線的計畫進行探討。2001年預計興建「安大線」（安加爾斯克-大慶）管道，在第一階段2005年開始，俄羅斯每年向中國供應2,000萬噸原油，2010年以後增加到每年3,000萬噸。

但是當時國際油價暴漲到60美元一桶，而且石油缺貨，俄羅斯普京拿翹。而中國認為長期合約需要合理平穩的價錢，只願出價一半，談判陷入僵局。這時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於2002年密集訪問俄羅斯，願意提供75億美元作為擔保，協助俄羅斯開採西伯利亞油田，換取俄羅斯興建「安納線」(安加拉斯克-納霍特卡），供油日本。普京考慮到當時日本遠比中國富裕，遂以輸往日本為第一考量，淡化了中俄起初「安大線」的計劃。經過無數冗長的談判，最後合併「安大線」「安納線」，興建單一管道「泰納線」（ESPO）。再從「泰納線」分出一條支線到中國大慶，支線每年供應中國1,500萬噸石油，而非原訂的3,000萬噸，期限20年，2011年正式啟用。俄羅斯普京的出爾反爾，仗著石油缺貨拿喬，是很不愉快的經驗，顯出俄羅斯是缺乏商業誠信的國家。

紅色為東線天然氣管道，藍色為薩哈林-哈巴羅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天然氣管道，粉紅色為中國境內黑河至上海的天然氣管道，紫色為提議建設的管道。圖源：維基百科

西伯利亞力量

2014年克里米亞戰爭爆發，俄羅斯收回克里米亞領土，俄羅斯受到歐盟的嚴厲制裁，杯葛俄羅斯天然氣。局勢改觀使俄羅斯急需謀求天然氣出口。中國和俄羅斯兩國快速簽訂了為期30年價值4,000億美元的天然氣合同，為俄羅斯撐腰。

西伯利亞力量是西伯利亞東部地區，一條從遠東地區的薩哈共和國，運送到中國的天然氣管道。俄羅斯境內全長3,000公里，中國境內全長3,371公里，耗資550億美元。2019年天然氣管道正式開通，運送50億立方米。然後逐年增加，2023年滿載能量後可輸送天然氣380億立方米到中國。既滿足中國巨大的能源需求，減少煤炭帶來的環境污染，也提供俄羅斯能源出口的外匯收入，中俄合作愉快。

圖為西伯利亞力量天然氣管道第一段連接儀式。圖源：維基百科

西伯利亞力量二號

因為已經有了西伯利亞力量管道，2010年代創意規劃的管道就稱為西伯利亞力量二號。具體詳細的規劃在2020年代逐步推進。俄羅斯規劃的西伯利亞力量二號管道，輸送能力每年500億立方米，在俄羅斯境內約2,700公里，蒙古境內約900公里，中國境內的具體長度尚未確定，因為中國仍在考慮由俄羅斯直接進入中國，避開蒙古。

想不到2022年爆發俄烏戰爭，俄羅斯受到西方國家史上最嚴厲的制裁。不久由俄羅斯向德國輸送能源的北溪天然氣管道一號與二號被西方爆炸破壞，俄羅斯的天然氣幾乎完全失去歐洲市場的通路。普京心急如焚，多次和中國及蒙古談判摧促，希望西伯利亞力量二號計劃能夠儘快敲定，2024年就開工建設。

「西伯利亞力量二號」預計由亞馬爾半島，貫穿蒙古輸氣至中國東北部。圖源：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

蒙古是西伯利亞力量二號管道最不確定的因素。蒙古國內有相當勢力的反中派及反俄派，不甘受困於中俄兩國的包圍，積極尋求第三鄰國。希望與美國建立政治經貿及軍事的關係，如對美國開放天空、與美國等國家舉行「可汗探索」軍事演習、與美國日本發佈三國經濟合作的聯合聲明、與美國恰商共同開發稀土金屬（蒙古是僅次於中國的稀土礦藏大國）、蒙古自2009年起就與北約建立了近乎同盟的關係，北約替蒙古軍方打造網絡安全中心，雙方都願意軍事合作，親盎薩的蒙古精英階層更傾向於投入北約懷抱，而刻意與上合組織保持距離。西伯利亞力量二號在蒙古境內900公里的管道，蒙古拿不出錢興建，一毛不拔，卻要坐收每年10億美元高額的過境費。在蒙古政府發佈的2024~2028年重要國家工作項目中，並不包括西伯利亞力量二號管道計劃，有意忽略。

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於今年8月1日訪問了蒙古，當然是來破壞西伯利亞力量二號管道計畫。普丁為此冒著被國際刑事法院通緝的風險，於今年9月2日隨後訪問了蒙古，除了願意幫助蒙古建造900公里的天然氣管道，還要贈送及廉售天然氣。馬上中國國家副主席韓正於9月6日受邀訪問了蒙古，提出了五項無關痛癢的友善建議。9月14日蒙古邀請了北約軍事委員會主席鮑爾上將（Bauer）來訪，強調蒙古20年來都是北約的可靠夥伴。

蒙古這樣到處撈取好處，左右逢源，外交玩火，背刺中國的國家，中國當然不願意讓其參與西伯利亞力量二號管道計劃。如果西伯利亞力量二號管道不經過蒙古，直接由俄羅斯進入中國，俄羅斯境内大约是4,000公里，中國境内也是大约4,000公里，因此要增加大約2,000多公里的長度，讓俄羅斯感到為難。所以中俄雙方尚未談妥。

除了與否取道蒙古的考量，中國還有能源政策的考量。中國計劃在2060年之前實現碳中和，即全國排放的二氧化碳總量與吸收的二氧化碳總量相等，即淨零排放。中國正在走向以電力為主的能源消費社會，2023年中國的電力大部分來自化石燃料，佔64%（煤碳及天然氣），來自清潔能源只佔了36%（水電、風電、太陽能及核電），明顯偏低。未來中國必須儘量減少煤碳、天然氣的進口，積極發展水電、太陽能、風電以及核電，這些項目每年的發電增量都居世界第一。目前正在規劃的大戈壁太陽能及風能開發計劃，預計到2030年可以增加12億瓩的電力，佔目前全國30億瓩電力的40%，戈壁有如是中國的沙烏地。所以將來中國的能源充沛，未必需要西伯利亞力量二號每年500億立方米天然氣的30年合同。

圖為位於河北唐山的天然氣壓氣站，該壓氣站是將來自俄羅斯的天然氣過濾、增壓後，供應京津冀地區。圖源：新華社

另一方面中國目前天然氣的進口來源，分散在土庫曼2,480萬噸、俄羅斯2,435萬噸、澳洲2,416萬噸、卡達1,666萬噸、馬來西亞709萬噸，這是相當安全分散的分佈。如果引進西伯利亞力量二號每年送來500億立方米天然氣（約合4,000萬噸），俄羅斯的進口提高為6,435萬噸，將佔進口總量的65%，過度依賴俄羅斯絕對是不智的。

儘管2024年5月，俄羅斯總統普京在訪問北京期間說，中俄兩國再次表達了合作建造西伯利亞力量二號的意向。但是事實上中國並不熱心，俄羅斯計劃經過蒙古的管道需要改道，中國的大戈壁開發計劃使中國不再需要俄羅斯供應天然氣。中國和俄羅斯各有自己國家利益的考量，所以西伯利亞力量二號不可能在2024年開工建設，這只是俄羅斯總統普京的一頭熱，可謂命途多舛。

◎作者｜成吉鹿（自由撰稿人）
◎編輯｜山那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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