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美國明知戰爭是坑,還不斷給自己挖坑?
眾人感慨,美國單極霸權衰落的徵兆,再次證明美國作為唯一超級大國的時代即將結束。而讓更多人疑惑的是,二戰結束以來,美國先後主導發動了大大小小數十場戰爭和軍事衝突,卻從沒有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勝利;然而這並不妨礙它不斷挑起新的戰爭。為什麼美國明知戰爭是坑,還不斷給自己挖坑呢?
◎來源|CGTN
◎作者|賈筠(中國社會科學院)
如果歷史的後來者重新回望2021年,有兩個故事想必意義特殊:一個是阿富汗之變。盤踞阿富汗長達20年的美軍倉促撤退,阿富汗塔利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掌政權,全球都親眼目睹了「一個超級大國首次面對一個背後缺乏大國支持的小國對手的失敗」。
另一個是孟晚舟回國。在中國政府努力下,這位被加拿大「應美國要求」無理拘押1000多天的華為公司首席財務官,終於返回自己的祖國,也向世界宣示了「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中國前進的步伐」。
兩個令世界驚詫的故事,看起來沒有直接關聯,但它們都指向數十年來屢屢重演的一幕:美國以一種並不情願的方式,暫時結束了由自己單方面挑起的「戰爭」——無論是充滿廝殺的軍事熱戰還是包裹著法律外衣的貿易戰或科技戰,最後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眾人感慨,這是美國單極霸權衰落的徵兆,再次證明美國作為唯一超級大國的時代即將結束。而讓更多人疑惑的是,二戰結束以來,美國先後主導發動了大大小小數十場戰爭和軍事衝突,卻從沒有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勝利;然而這並不妨礙它不斷挑起新的戰爭。為什麼美國明知戰爭是坑,還不斷給自己挖坑呢?
以戰興霸,霸權戳破「童話」
問題的答案之一是,美國原本就是一個生於戰、長於戰、好於戰的國家。作為500年西方資本主義興衰史中的新貴,美國雖然錯過了歐洲強國殖民爭霸、建構民族國家的第一課,卻在建國之後的200多年裡,通過各種形式的戰爭,不斷擴充武裝力量的規模和建制,不斷擴大國家機器的組織和體量,不斷擴張國家治理的範圍和疆域,最終補上了國家建設的血腥一課。
而這一過程,也幫助美國從一個邦州合眾之國,走向一個區域性霸權國家,並最終成為全球霸主。可以說,戰爭是美國的強國之刃和霸權之母,沒有戰爭帶來的原始積累和擴張衝動,美國無法成就美國。正是對內對外的戰爭史,寫就了美國的建國史和全球擴張史,它不僅塑造著美國的存在方式,也把美國鎖定在一個永久戰爭的自我延續體系之中。以至於美國知名學者羅伯特•卡根反思,美國從來都是一個好戰的「危險國家」(Dangerous Nation);美國前總統吉米•卡特在2019年一次演講中更是直言:美國是「世界歷史上最好戰的國家」。
然而,也正是戰爭和霸權,戳破了美國人精心編織的「童話」,讓美國背叛了美國。正如美國密西根大學法學院教授威廉•諾瓦克(William J. Novak)所言,長期以來,美國精英努力把自己的歷史塑造成一個約束權力、 「有限政府」的溫柔童話,渲染美國追求自由和民主的光榮故事,卻完全無視美國在國內外實施廣泛的干涉行動、強制措施與戰爭的赤裸裸現實。
換句話說,美國背離了「小政府」的國家想像,也背離了民主和自由的初心,而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戰爭大國。但它卻把美式民主作為普世方案向全球推廣,甚至不惜以民主為名,動用武力推翻他國政權,造成無數的人道主義災難。這反而讓世人更加清醒地看到,美國的國家發展和霸權地位恰恰建立在戰爭而不是別的什麼基礎上。
以戰爭權,權力滑向失控
問題的答案之二是,美國政治已形成一個以戰爭為驅動的軍政集團。美國現實政治權力的運作,在相當程度上依賴於戰爭狀態或緊急狀態的延續。只要戰爭或緊急狀態不停,政府採取強制措施就順理成章,總統甩開美國國會和最高法院的牽制而爭奪更大權力,就勢不可擋。
美國憲法規定總統擁有外交和軍事領域的先手權,也享有緊急狀態下違反法律的特權。過去百年來,美國政府借助各種危機、戰爭和緊急狀態來擴權,最大的集權者就是美國總統及其軍政集團。在此期間,美國國會和法院對總統及其軍政集團的配合,遠遠超過所謂的權力制衡;而美國黨派政治的惡鬥顯然無助於應對「危機」,一切最後還是要由總統及其軍政集團來操作解決,後者的權力也就更為顯赫。
美國學者小亞瑟•史列辛格(Arthur M. Schlesinger Jr.)指出,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美國總統已變為「帝王總統」(imperial presidency),這是當今美國最醒目的政治現象。對於這種權力失衡甚至可能失控的風險,越來越多美國人憂心忡忡。2020年美國大選期間,川普一度顯露出對伊朗動武的跡象,以至於人們擔心他會失去理智,以更大的軍事行動搏政治前途。這無疑對美國政治敲響了警鐘。
以戰牟利,利欲加劇失衡
問題的答案之三是,美國經濟被綁上了軍工複合體的「超級戰車」。20世紀以來,接連不斷的對外戰爭,推動美國軍事工業迅猛發展,使美國成為擁有全球最大規模軍事裝備、最前沿軍工技術、最頂尖軍工企業的軍工大國。規模龐大的軍工產業,不僅成為美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軍工產業其上下游產業幾乎佔據美國GDP的40%,而且養成了一個橫跨軍、政、資、學各界,動輒左右美國內政外交的龐大利益集團——「軍事-工業複合體」。
而且戰爭帶來的主要收益,也被以軍工複合體為核心的少數大資本攫取。美國獨立智庫「安全政策改革研究所」發佈的阿富汗戰爭主要受益者名單顯示,過去20年洛克希德•馬丁、雷神、通用動力、波音以及諾思羅普•格魯曼等美國五大軍工巨頭拿到2.02萬億美元。而這只是巨頭們近20年來獲利的一小部分。
據美國布朗大學評估,「9•11」事件後的所有軍事行動令美國納稅人花費6.4萬億美元,這些錢被以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為首的五大軍火商用來充盈預算。如此巨額的「燒錢」,代價是犧牲了對本國公共產品的投資,無形中削減了美國人民的公共福利。這種利益分配的失衡怪圈,不會因為民眾反戰和抗議而終結,反而不斷刺激軍工資本的牟利欲望,使美國不是深陷戰爭泥潭,就是在通往戰爭的路上。
事到如今,好戰的美國,雖然贏得了霸權,卻輸掉了自己,雖然對世人講童話,卻背叛了自己的信條。這意味著美國引以為豪的立國之本被動搖,由此必然攪動美國政治理念與政治現實、社會理想和社會現實的深層矛盾,表現為不同程度的社會危機乃至政治衰敗。
不僅如此,綁在戰車上的美國政治和經濟,一旦沒有戰爭的驅動、沒有外部矛盾的刺激,將失去政治經濟整合的動力,進一步陷入極化政治的泥潭,失去整個國家持久發展的動力。靠戰爭成全自己,因戰爭給自己挖坑,這就是美國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武力遊戲的代價。
【參考文獻】
[1] 文化縱橫編輯部:「阿富汗變局:改變世界與改變歷史的重大事件」,載《文化縱橫》2021年第5期。
[2] [美]羅伯特·卡根:《危險的國家:美國從起源到20世紀初的世界地位》,袁勝育、郭學堂、葛騰飛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版。
[3] William J. Novak, The Myth of the 「Weak」 American State, 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Vol. 113, No. 3 (2008), pp. 752-772.
[4] 周密:「美國說的『國際緊急狀態』,是怎樣的狀態」,載《世界知識》2018年第10期。
[5] 張佳俊:「美國背叛美國?——黨派政治與美國行政權的整合」,載《東方學刊》2020年第1期。
[6] Arthur M. Schlesinger Jr., The Imperial Presidency, N. Y.: Mariner Books (2004).
◎來源|CGTN ,作者:賈筠(中國社會科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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