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山與在事件中犧牲的小組指導員劉學坤遺像合照。王文山說，劉學坤在鹿窟犧牲時，屍身遭到警憲示眾以殺雞儆猴。特務谷正文在他的自傳說劉學坤被追擊時斃命。然而從左太陽穴貫穿的傷口，說明了慣用左手、身懷駁殼槍的劉學坤並非是在奔跑中遭擊犧牲。圖源：許孟祥 攝

「我永遠忘不了，鹿窟山中飄揚著一面紅旗；也忘不了在軍法處看守所那些溫熱地與我們一一握手道別的同志……」

白色恐怖最大案件「鹿窟武裝基地案」倖存者、白色恐怖政治受難人王文山，於4月27日晚間逝世，享年88歲（1937-2025）。王文山13歲時加入「台灣人民武裝保衛隊」，是「小鬼隊」隊員，被逮捕時未滿16歲，經二年多的關押審判後，年滿18歲隨即以被誘參叛亂組織的罪名，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王文山1937年出生於石碇鄉鹿窟村（今新北市石碇區光明里），自小輟學在家協助農務，家人都是淳樸的農民。據王文山回憶，1949年年底，村裡陸續來了一群地下黨人，從此改變了包括他在內的許多村民的一生。地下黨人和村民們一起生活一同勞動，也談與生活、勞動有關的事：談土地革命，談地主對佃農的剝削關係。

鹿窟周邊位置圖。圖源：截圖自 王文山口述歷史紀錄片

1950年底，王文山13歲時參加中國共產黨台灣省工作委員會「台灣人民武裝保衛隊」，成為「小鬼隊」的隊員，受地下黨人劉學坤直接領導。1952年底發生鹿窟大逮捕，王文山隨上百村民一同被逮捕。被捕後的王文山，在獄中接觸了大批當時的知識菁英，在囚禁中習字認字，並在獄友的協助下艱險地完成知識的啟蒙，成長為堅定的共產主義者。

王文山13歲時加入「台灣人民武裝保衛隊」，被逮捕時未滿16歲。圖源：截圖自 王文山口述歷史紀錄片

1962年底，王文山刑滿獲釋，出獄後因找不到工作，輾轉在石碇、汐止、內湖、暖暖等地多處礦坑挖過煤，也遭遇過礦災，健康狀況越來越差。後來在七弟的提議下，轉行從事印刷工作，其後獨資成立「新陽印刷」，意為「新中國的太陽」，在難友「老同學」們的支持下，承印許多左派宣傳品，為自己的事業打下基礎，並從事印刷工作直至退休。

有了經濟基礎的支持，王文山開始在工閒時廣泛參與當時的黨外運動與勞工運動，1987年在難友的撮合下和王玉燕女士結婚。1988年「台灣地區政治受難人互助會」成立後，王文山積極參與白色恐怖時期政治受難人的各種平反運動，包括在反對軍事戒嚴、政治犯平反與相關立法、發掘六張犂白色恐怖時期政治犯墓塚、政治受難人春祭秋祭等街頭活動中，都可以看到王文山的身影，同時也於2004年任政治受難人互助會台北分會會長。

王文山壯年時參加勞工運動。圖源：黃秋香（圖中左方女士）提供

在2020年白色恐怖秋祭慰靈大會上，王文山代表白色恐怖政治受難人致詞，指出：「七十年過去了，歲月讓我從一個稚氣的不識字的貧農孩童，長成了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但是，我想告訴各位，七十年前犧牲的，那一些我在山上、在牢裡頭見過的，影響了我的一生的地下黨人們，他們在我的記憶裡，容貌還是那麼年輕；為了普羅階級的解放、為了苦難民族的統一與復興而誓死捍衛的真理，也同樣還是年輕的。」

在2020年白色恐怖秋祭慰靈大會上，王文山代表白色恐怖政治受難人致詞。圖源：截圖自 王文山口述歷史紀錄片

鹿窟基地案是台灣最大的政治案件，逮捕、拘留及訊問之村民多達896人，最終逮捕 400多人，有1人當場射殺，最後槍決35人。由於許多歷史資料和檔案至今仍未公開，因此「鹿窟案」至今仍未還原真實面貌，一些親綠的御用學者與官方文章在研究鹿窟事件的時候，認為這些村民是不識字的農民或礦工，因而被地下黨拐騙利誘。對此，王文山曾反駁指出，這些學者跟蔣政權特務一樣，都用「純樸」來形容我們，好像這樣沒知識的鄉下人怎麼可能參加共產黨。

王文山表示，我當時不識字是事實，不知道什麼共產、社會主義理論也是事實，但不代表我們不知道什麼叫做是非曲直，什麼是公平正義。我出身貧農，為了求一頓溫飽，也當過礦工挖過媒，我的二叔與哥哥，都是在礦坑裡頭去世的。我的思想與血肉都無比深刻地體會過什麼叫做階級壓迫，知道什麼樣的社會是不公平的，知道什麼樣的政權才是屬於勞苦大眾。

2015年5月1日，王文山上街參加五一遊行，手舉「反對美日霸權，捍衛亞太和平」的手舉牌。圖源：許孟祥 攝

「經歷過島內當局製造白色恐怖肅清的我們，更深知兩岸敵對的狀態下，受苦的不會是位居廟堂的高官政客，永遠都是為數最多的勞苦大眾。」2020年時，王文山曾批判現在的民進黨當局不斷加深兩岸敵對、鼓譟民粹，使包括他在內的老政治犯們尤其憂心。王文山表示，當年在海峽對抗局面下，台灣當局實施了戒嚴，出賣民族主體性與大眾的福祉，仰賴美日帝國主義，肅清了島內多數的進步力量，在社會上製造「反共」高壓氛圍，今昔映照一點都不感到陌生。

王文山與遭槍決的叔叔王新發遺像。王文山回憶，叔叔遭槍決前因反抗被毆，憲兵拍下他鼻青臉腫的「檔案照」。圖源：許孟祥 攝

「眼前民進黨當局一再升高兩岸的對抗、進行台獨與反共政策，將台灣推向熱戰邊緣，這對廣大的勞動大眾而言是不公平的。」王文山表示，包括他在內的老政治犯們不曾為七十年前的受難經歷有過一刻後悔；為了子子孫孫的幸福與勞動大眾的尊嚴，他仍然要與多數愛鄉愛國的台灣人一起投入反對台獨、推進民族和平統一、實現歷史正義的運動。

王文山參觀「反殖民與台灣光復圖文展」。圖源：許孟祥 攝

王文山表示：「我以作為一名勞動者、一名台灣人而感到光榮。」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王文山用他社會主義的信仰，以及投身反帝愛國運動的一生，留給後人一個典範與榜樣。

（影片取自Youtube，如遭刪除請見諒。）

◎兩岸犇報綜合報導
◎資料來源｜台灣地區政治受難人互助會
◎編輯｜陳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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