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政經學院副教授金刻羽。圖源：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金刻羽：在西方舌戰各國權威，解釋中國經濟如何邁向新典範

◎作者｜花俊雄（台灣旅美政治評論員）

雖然中國經濟已經高居世界第二，但西方還是根據過時的假設和不完整的信息來理解。5月16日，倫敦政經學院副教授金刻羽出版《中國新策略：超越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The New China Playbook: Beyond Socialism and Capitalism）一書，指出理解中國經濟不能套用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框框，而是要看到中國的經濟早就另辟蹊徑，超越了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二分法，以創新與實踐為主導，善用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的結合，將兩者的優勢極大化，將舉國體制提供基建等公共產品的力量，和民間企業的進取精神結合，兼具兩者之長而無兩者之短，發揮最大的效益。

《中國新策略：超越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

「講好中國故事」的金刻羽

金刻羽1982年生於北京，父親金立群是中國前財政部副部長，曾任亞洲基礎設施建設投資銀行行長。金刻羽中學就讀於北京人大附中，14歲時以交換學生身份赴美，進入紐約布朗士一所著名的私立中學霍瑞斯曼（Horace Mann），接著一口氣讀完哈佛大學的學士、碩士和博士學位。

在攻讀這一連串學位的過程中，金刻羽有說服力地解決了1995年經濟學諾貝爾獎得主小羅伯特·盧卡斯（Robert Lucas ,Jr）所提出的「盧卡斯悖論」（Lucas Paradox）: 即解釋了為什麼世界經濟的發展並不是按照自由主義規律所預設那般，熱錢是從富國流向勞動成本、生產成本較低的窮國，反而是富國正在不斷吸收窮國僅有的資本累積。金刻羽因此獲得了當屆哈佛大學的最佳研究生獎。

她的博士論文《論國際貿易與宏觀經濟動態》（Essay on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Macroeconomic Dynamics）於2012年正式出版後，馬上被多個發展中國家的央行與政府參考，讓她成為發展經濟學中舉足輕重的新星，在29歲就當上英國倫敦政經學院最年輕的副教授。

但這也只是開始，金刻羽30歲入選達佛斯（Davos）的「2014年全球青年領袖」，2017年加入瑞士的歷峰集團董事會擔任董事，此後成為了國際經濟學界新星：2018年在達佛斯世界經濟論壇上和美國時任財政部長斯蒂芬·姆努欽（Steven Mnuchin）共商美元問題，也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商榷中國是否應該開放資本市場的問題，更和美國中央情報局前局長大衛·彼得雷烏斯（David Petraeus）等重要人士論政。

2022年3月24日播出的中國央視紀錄片《近話》就以《舌戰各國權威，在國際舞台發出中國聲音》為題，講述了金刻羽的故事，內容描述金刻羽為「站在中國與世界之間」的經濟學家。而在累積了多年的實戰論政經驗以後，金刻羽也終於徹底走出像牙塔，從較為冷門的發展經濟學（developmental economics）專家晉身成為討論中國經濟問題的西方思想界意見領袖，並從2019年開始在《華爾街日報》、《金融時報》、《財新周刊》、《衛報》、《世界報業辛迪加》等知名媒體和評論網站上「講好中國故事」。

圖為金刻羽2018年參加達佛斯世界經濟論壇。圖源：達佛斯世界經濟論壇

《新中國策略》：提供對中國策略的透徹理解

到了今年的5月16日，即小羅伯特·盧卡斯逝世的剛好一天之後，金刻羽就出版了她論述中國經濟的最新作品《中國新策略》。

金刻羽在書中以細致、清晰、基於數據的方式，深入研究中國這個獨特系統的內在機制。從中國獨生子女政策的深遠且意想不到的後果，到政府與企業家的複雜關係，從爭論不休的金融體系到最新的技術創新推動力，金刻羽揭示了經常被誤解的動態。

中國正在進入一個新時代，很快將由截然不同的年輕一代塑造其未來。當它努力超越物資短缺的傳統社會主義和因不平等而受到阻礙的資本主義界限時，世界即將見證在兩個截然相反的體系之間出現全新的動態。

金刻羽提供的對中國策略的透徹理解，對於希望解讀中國未來經濟和政治戰略的人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儘管中國在世界舞台的崛起激起了廣泛的情緒，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深刻地了解中國對於成功駕馭二十一世紀的全球經濟是不可或缺的。

英國前首相托尼·布萊爾（Tony Blair）認為，二十一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變化，將是西方排他性政治和經濟主導地位的結束。中國的崛起是這一核心的變化。金刻羽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思想家，她從了解中國和西方的角度，帶領我們了解其中的含義。正是這種內部人士和外部人士洞察力的結合，使《新中國策略》成為了必讀的一本書。

哈佛大學國際經濟學講座教授肯尼斯·羅格夫（Kenneth Rogoff）認為，金刻羽的著作是多年來關於中國最重要的一本書，其雄辯和清晰的寫作令人驚嘆。金刻羽不遮瑕，而是堅持整體觀。任何想要了解中國以及如何在經濟和政治上與中國打交道的人，都會從這本極具原創性的書中受益匪淺。

創新工場董事長及執行長、《紐約時報》暢銷書《人工智能超級大國》（AI Superpowers）作者李開復認為，中國正在按照創新和技術的新策略運行。作為雙文化的經濟學專家，金刻羽教授了解這個新策略，並向全球觀眾揭開了它的神秘面紗。這本書是了解中國現代解剖學的無價之寶。

倫敦政經學院副教授金刻羽。圖源：新京報

中國政治中央集權、經濟則是地方分權

在過去30年，西方對中國做出多次預判，這些預判幾乎每一次都是錯誤的。金刻羽認為，西方對中國經濟模式最大的誤解，是他們認為中國是「中央集權的經濟體」，低估中國私營部門在經濟體中起到的作用。

她在書中系統地論述了中國的經濟發展模式，說明中國的政府與市場之間，國企與私企之間的聯繫之緊密都是其他國家所沒有的。中國的政治經濟模式歸結起來就是政治是中央集權，而經濟則是地方分權。這既不同於前蘇聯的完全集權國家，一切決定都來自中央最高層，每一個重要經濟政策都由中央的專門部會協調和執行；也與美國的聯邦制有別，州長和市長的經濟大權掌握在議會的財政撥款。

中國的地方官員直接控制大量的資源，從土地、能源和原料到地方銀行。他們可以制定和執行各項規約，建築基礎設施和承擔重大的商業項目。在中國，中央政府管國內和國際政治，制定全面的經濟政策，而地方政府照顧經濟。地方政府官員的經濟成就可以轉變為政治資本，地方經濟增長出色的官員，將獲得更大的升遷機會。金刻羽在書中稱此為「市長經濟」。

金刻羽盛讚中國的「市長經濟」，她說，在中國地方政府扶植私企，使中國的獨角獸企業不只是聚集在北京、天津、上海等大城市。她以合肥的蔚來電動汽車公司為例，該公司在中國排名第三，其電動車在北京、上海的大街小巷處處可見。在納斯達克上市兩年之後的2018年，蔚來幾乎瀕臨破產。

在此危急關頭，合肥市政府，一個管轄中國東部500萬人口的小城市的地方政府，說服蔚來把公司總部搬到合肥。然後給它投資10億美元以換取四分之一的股份。還給它安排了一些貸款，更重要的是，還以蔚來為中心組建了整條供應鏈。

僅僅一年時間蔚來的產量就增長了81%，它的市值從40億增長到1000億美元。因此，合肥市政府一年內就回本獲利，同時蔚來也得救了。而在中國，每一個蔚來身後都有一個地方政府作靠山，每一個蔚來的競爭對手身後，也有一個市長的支持。

數百家電動車公司在奮力拼搏以求生存，這的確是一場殘酷的競爭。所以，如果你真的是一家有潛力的科技公司，地方政府就會全力幫助你。

《近話》第4集視頻截圖。圖源：視頻截圖

西方人看不懂中國國企和私企合作的獨特模式

30年之前，國營部門占有的國家財富達到70%，而如今是私營部門占據了財富的70%，完全倒過來了。私營部門提供了大部分的就業、創新和工業產值，是最重要的經濟推動力。

同時，中國的科技獨角獸分布在全國各地，不光是北京、天津、上海、深圳，包括合肥、蘇州、武漢這樣的二線城市都充滿了活力。在這之中，地方政府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其實40年前的改革也是通過他們來啟動和推展的。地方政府有很大的創新力，而且他們跟企業之間的關係也是很微妙的，也在隨著時間的變化而改變和發展。

這是西方人看不懂，也是中國比較獨特的一個模式。地方政府不僅可以提供財政方面的支持，還可以提供其他各方面的服務和幫助，包括吸引人才、建立和協調產業鏈、提供廉價的土地、建立創新體系等等。如果問到美國人，他們無法想像他們的地方政府能夠為企業做這麼多的貢獻。

2020年11月11日淩晨，阿里巴巴旗下天貓「雙11」成功創造每秒58.3萬的訂單創建新紀錄。圖源：新華社

金刻羽在書中提到，國營和私營部門的合作比一般人所知的更常見，這也是中國政治經濟系統的獨特模式。國有企業和私營企業常常互相參股。地方官員不僅在支持私營企業方面發揮重要作用，他們也負責管理地方上的國有企業。地方官員常常利用國有企業作為借貸的平台，來執行重大的項目和與私營企業進行合作。國有企業在戰略部門發揮重大作用，他們代表政府承擔重大的項目，包括基礎設施建設，和為新企業建立工業園區。

國有企業在過去幾十年來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其生產力與私營企業不相上下，其經營方式無異於現代公司。他們被視為承擔重大項目或執行中央政府任務的可靠公司。國有企業和私營企業合作，讓國有企業為私營企業打通種種關節，如向銀行貸款、申請執照、爭取合同等。因此，與國有企業建立良好的關係，有助於私營企業提高生產力。

國企和私企的這種密切的網絡連接是只有中國才有的。有人覺得如果有大量的國有資本參與進來，效率肯定很低，但實際上並不是。國企和私企資源互補，私營企業有很好的企業文化、產品創新等，國有企業有融資等優勢，就像一個太極陰陽圖一樣，有黑有白，兩者共存，這也是西方所不能理解的。西方用市場資本主義的模式來衡量中國經濟，是很不準的。

《新中國策略》準確解釋中國經濟奇蹟

數十年來，中國的經濟一直在蓬勃發展。大多數美國人把中國描繪成在世界舞台上強大而新興的力量，但在報導中國政策和理解中國時，卻基於粗略的、近乎草圖般的認識方式。金刻羽準確解釋中國經濟在這時代如何成為最成功的故事，因為它正造就了積極的改變，一個從國有企業到企業家精神蓬勃發展的經濟，正在全球經濟裡發揮主導作用。

《新中國策略》這本書講述了中國的經濟奇蹟。金刻羽在最後一章「邁向新典範」中寫道，中國領導層「熱切希望」避免廣泛的不平等，因為那會滋生不信任和極端主義。「中國為其人民尋求橄欖型的收入分配，中間大兩頭小」。對於中國人來說，「底線是避免美式資本主義」。從本質上講，「中國希望成為一個更大、更明智的德國。更受控的資本主義」。金刻羽寫道，中國要求本國的公司「合法、合理、合情」，而中國各級政府需要退居幕後，讓市場和企業家發揮更大的作用。

（影片取自Youtube，如遭刪除請見諒。）

◎作者｜花俊雄（台灣旅美政治評論員）
◎編輯｜陳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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