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犇報編按】

台灣著名的歷史學者戴國煇教授，旅日四十餘載曾著有《台灣與台灣人：追求自我認同》一書，於1970年代末在日本出版後很具影響力，成為日本的社科名作。本文為大陸學者馬臻閱讀此書的讀書筆記，簡介並介紹戴國煇教授的歷史研究為何具有穿透歷史和人心的大視野、大力量，甚至認為「這種追尋自我認同的過程及其背後的主體性掙扎，有著深刻的真正的普世價值，是超越國界和政治的，有著直抵普世人心的力量。」發人省思，犇報特轉載此文，以饗讀者。

◎作者｜馬臻
◎原文出處｜馬振衣的書房

繁霜盡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

曾經旅日四十餘載的台灣籍歷史學者戴國煇，著有《台灣與台灣人：追求自我認同》一書。此書原是用典雅精湛的日文寫成，上世紀七零年代末葉在日本出版，很有影響，成為日本的社科名作，多次重複印刷出版。但遲至二十年後的2000年左右，在台灣出版《戴國煇全集》時才被翻譯成中文，拆散在全集多卷之中。又過了二十年，今年2021年，這本書的中文版，方才完璧歸趙，結集為《台灣與台灣人：追求自我認同》一書，在大陸出版。

台灣的歷史很複雜，牽涉到政治、戰爭、國族、經濟、生活、記憶、文學等等多個層面，能將這種複雜性同時穿透的研究力作，並不多見。

而此書竟然將將歷史研究、文學書寫和個人回憶敘事相交融，將歷史的研究和追問，內化為自我的剖析、拷問和重新確認。他的歷史研究，除了有客觀的謹慎、博學、深思之外，尤其具有個體的精神搏鬥（他用的詞彙是「對決」）的意義，對重新理解台灣、以及何為真正的台灣「主體性」，具有莫大的意義，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戴國煇教授任職日本亞洲經濟研究所時期，1972年7月18日拍攝。 圖片來源：客家風情

一，他的歷史研究，是大歷史研究。一是超出台灣本島視域，將台灣放置在中國歷史視野下、放置在日中關係、放置在整個亞洲或視界視野下來探討。其中多個篇幅探討亞洲、中國視野下的台灣歷史，對台灣歷史正本清源，對台灣人的複雜概念及其糾結，也進行了正本清源。二是綜合多個領域，涉及歷史、政治、經濟、教育、鄉土、文學（吳濁流）等，只有在這種綜合把握中，才具有穿透歷史和人心的大視野、大力量。

二，他的大歷史研究，融於娓娓道來的、時而從容時而緊張的歷史敘事和個人回憶之中，在客觀的歷史和嚴謹的博學深思之外，帶上了個人的豐富的生活經歷，以及內在掙扎的情感和體溫，歷史既有了廣度、理論的高度，同時也有了精神的深度、生活的溫度，通過自我剖析和拷問，來燭照台灣的歷史人心，洞察那些殖民和統治的血淚，以及血淚背後的責任、自省。

戴國煇教授攝於立教大學研究室，1989年11月21日。 圖片來源：翻攝自戴國煇全集【別卷】

三，他的這樣一種歷史和回憶交融的研究、表達，其最震撼人心之處，就是寬廣坦白的胸襟，以及這種胸襟背後獨立、正直、自尊、平等、自由、善良的人格精神，他由此執著地自我反省、自我拷問，這是把自己及其親友世代的痛苦放置其中的拷問。在剖析自己是晚期殖民地的孩子的身份之後，直面自身的種種迷失乃至殖民化的扭曲，並經由同代人、上一輩人（山澗的時代）、大陸同學等等的遭遇，以及這種遭遇背後的歷史實際，來反思自身、反思台灣人、反思台灣人的棄兒意識、受迫害者意識、反思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同構化的責任等等，自然更為深刻地批判了種種台獨錯誤思潮和身份異化。

四，這種深刻，有獨到的表現。台獨及其反共、反中、去中國化之所以錯誤，之所以會導致台灣人的自我異化和主體性的閹割，在戴國煇這裡，有好幾層原因：

（一）是對於真實歷史的扭曲和遮蔽。台獨及泛台獨所依據的所謂台灣國族主義歷史，是片面的、扭曲的、遮蔽的歷史，也是虛構的歷史，這是很明顯的。當下台灣社會主流歷史觀和主流思潮，基本建基於這樣一種片面的、扭曲的歷史觀之上，就永遠無助於台灣同胞真正認識自己。

（二）是這種扭曲的歷史觀念，恰恰會造成台灣人對真正的靈魂創傷的逃避、歷史瘡疤的扭曲，既不能直面和清理清代以來漢族的擴張發展史，理解漢族內部的複雜歷史演變，也無助於直面和清理日本殖民統治下的痛苦和扭曲，更無法真正批判和反省國民黨戒嚴時期的專制統治，最終，也就無法構建一個真實、健康、正直的未來的政治大道。

（三）是這種歷史觀和精神傾向，是由現實的政治訴求、無主體的西化的政治思潮不斷扭曲塑造而成的，在這種氛圍和思想中成長起來的台灣人、浸淫其中的台灣人，其主觀的善良、反抗、自由等等口號之下，其實也湧動著偏狹、奴性、斷裂、扭曲、迷失等等極為複雜的精神暗病，這已經不是某個個體的表現，而是一種整體性的徵兆；這不僅僅是民進黨很多時候體現出來的特徵，也已經彌漫到本身腐敗病變的國民黨，以及本省人、外省人之中。

1983年在美國愛荷華參加「台灣筆會」作家聚會。右起為陳映真、呂嘉行、葉芸芸、戴國煇（此次為戴國煇與陳映真初次見面）。 圖片來源：翻攝自《戴國煇這個人》

（四）如何樹立健康、正直、壯大、優美的台灣主體性？沒有對自身精神、心靈問題的直視、拷問和解決，就不可能有新的改造和出發，就不可能有真正真正的內在突破和改造，就不可能樹立台灣的主體性和台灣人的主體性。台灣將自身推入了歷史的迷局和危局之中，在去政治化（另一種偏狹的政治化）和去歷史化的大潮中，台灣的病變與危險，讓有識之士痛心不已、憂心不已。

（五）這種追尋自我認同的過程及其背後的主體性掙扎，有著深刻的真正的普世價值，是超越國界和政治的，有著直抵普世人心的力量。此書之所以能夠在日本成為社科名作，不僅僅是因為處理了作為日本侵略史、殖民史原點的台灣問題，而是在對台灣問題的把握中，體現了一個真正的人應有的人格、精神的高度，體現了一種真摯的、反抗的、痛苦的，因而最終也是獲得解放和自我認同的人生大道。恰恰是在這種人格、精神的普世意義上，此書閃耀出深邃的批判鋒芒，以及超越國界的質問人心的力量，這也是日本讀者、評論家普遍感到這本書震撼人心的緣由。因此，此書對於大陸、乃至對於其他國家和民族，也具有反思的力量。

戚繼光曾有詩云：

十年驅馳海色寒，孤臣於此望宸鑾。
繁霜盡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

不知為什麼，這一首不是寫台灣、也更不是寫台灣人或戴國煇的詩作，卻在我讀這本書時常常閃現心頭。一種浩瀚澄明、丹心碧血的孤獨之感，在此刻的歷史處境下，幽幽然浮現在他的字裡行間。

◎作者｜馬臻
◎本文經作者授權轉載，原文刊於微信公眾號「馬振衣的書房」
◎文章原標題：在自省和“对决”中的，真正的台湾“主体性”：戴国輝的《台湾与台湾人》荐读

【犇報註】

《台灣與台灣人：追求自我認同》簡介

《台灣與台灣人：追求自我認同》由大陸九州出版社出版，是戴國煇為確認自己的身份認同而留下的歷史證言，內容分為五輯：台灣與台灣人、我的日本體驗、日本人與台灣、台灣支配與少數民族、殖民地體制與台灣知識人。在日本長期的殖民統治特別是「皇民化」政策之下，台灣人不僅經歷了政治壓迫和經濟的剝削，語言文化的斷絕、扭曲和異化也為台灣人的心靈帶來持久的傷害，重新尋求自我認同的道路充滿艱辛和痛苦，也出現如「台獨」這樣的錯誤。戴國煇以台灣人的自身體驗和分析，揭示了「台獨」的荒謬。在書中他寫道：「將本書奉獻給為了作為中華民族之一員，並且為了恢復和確立作為人的尊嚴和作為一個完整的人活著而流血戰鬥的台灣諸位前輩。」

本書是戴國煇「血淋淋地解剖自己」的心路歷程的記錄，是戴國煇為確認自己的身份認同而留下的歷史證言，也是海內外率先批判「台獨」理論的學術著作。

關於《戴國煇講台灣》系列叢書

《戴國煇講台灣》是一套全新講述台灣與台灣人故事的作品，是傳奇學者戴國煇先生為普通讀者寫作的多卷本台灣史，是著作等身的歷史學家、思想家戴國煇先生，一生嘔心瀝血，將他的生命與研究化為一體的智慧成果，是一趟抽絲剝繭台灣過去一百多年歷史的探險之旅。

作者以台灣出身的中國人的立場，對兩岸人民的共生關係進行了形像論述，對台灣歷史，包括少數民族歷史進行了具有宏大文化視野的研究，對像「二二八」等歷史事件進行了史料基礎上的客觀分析，對台灣與日本殖民者之間的關系，作者立足於在日本學習、工作與生活的40餘年的經歷，進行了充分而翔實的闡述。

戴國煇先生生前著作多用日文寫作，戴夫人林彩美女士耗費心血，組織近百位專家學者將其著作翻譯整理，於2011年在台灣出版了《戴國煇全集》27冊，近700萬字。中文世界自此才有機會了解戴國煇著述全貌。時任台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出席新書發布會，評價戴國煇先生是「一位具有獨立人格的知識分子」，其作品「讓台灣歷史真相攤在陽光下」，「兼具台灣精神與民族正氣」。

此次《戴國煇講台灣》中文簡體版首度出版，經過10年籌備，精選《戴國煇全集》中有關精華。剖析「台獨」產生的根源，深入講述為何「台獨」不成立。對台灣歷史和日本殖民統治台灣史實的深刻分析，對「台灣人認同」及其與大陸的關系的深入研究。在當前復雜多變的台灣政局和「台獨」分裂活動猖獗的局勢下，兩岸關系和平發展和祖國統一面臨嚴峻挑戰。《戴國煇講台灣》的出版，實是尋求祖國統一的正確路徑，相信將對被當前 「台獨」分子歪曲的台灣歷史正本清源，幫助大眾了解台灣、關注祖國統一問題。

《戴國煇講台灣》系列預計12冊，陸續推出——

◎兩岸犇報整理自九州出版社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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