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振國（人間學社成員）；◎校注｜范綱塏

圖為2019年白色恐怖秋祭慰靈大會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紀念碑。圖片來源：兩岸犇報

緣起

2022年7月3日。

今早收到微信群組傳來一則「鮮為人知的台灣革命史何以此時才公布？國台辦主任劉結一解讀」的訊息。內容是關於大陸國台辦主任劉結一為九州出版社的《血沃寶島──中共台灣革命英烈》一書撰寫引言的報導。報導說該書收錄了31位20世紀中葉在台灣投身隱蔽戰線，因遭國民黨破獲，終至被刑殺犧牲的先烈血史。

首先引起我感慨的是「鮮為人知」這四個字，1950年代在台灣發生的白色恐怖，因著當時兩岸隔斷的形勢，在大陸鮮為人知是自然且當然的，該報導的記者所不知的是，這一頁革命血史，在台灣也是知者寥寥，甚且飽受扭曲。

姑不論時代背景與政治意涵，這書能於此時出版，並且受到這麼高層的領導親身推廣宣傳，並給予如此莊重嚴肅的肯定與禮敬。讓我中心著實替那些錦繡青春即投身為人類美好未來而奮鬥而犧牲的烈烈英魂，感到欣慰，激動不已。

除了感念挖掘這段長期被沉埋在中國近現代史的人們所付出的辛勤勞動，期待早日購得書冊仔細捧讀，也不免想及這些革命先烈曾經用鮮血澆灌的台灣這塊土地，時隔七十餘年長養的是荊棘抑或蘭芷？

《血沃寶島》，書名明顯的取自魯迅1932年寫的無題詩：

血沃中原肥勁草，寒凝大地發春華。
英雄多故謀夫病，淚灑崇陵噪暮鴉。

魯迅詩的前兩句是悼念歌頌與反動的國民黨政權鬥爭而遭害的左翼戰士，並對革命的必然勝利表達了堅定的信心。後兩句，「英雄謀夫」是譏諷國民黨高官要員爭權奪利爭功諉過的醜態，「崇陵鴉噪」是說若孫中山有靈，知其徒眾如此不孝不堪，亦不能安寧。（魯迅90年前的詩，用在當今的國民黨還是極為貼切！）

我讀完劉結一和王衛星（全國政協委員）說話的相關內容，浮想聯翩，也效魯迅詩意做七言四句如下：

詩文

血沃寶島肥跳蚤，寒凝海峽冰未消。
英魂墮淚懦夫笑，馬場町外風蕭蕭。

小註

詩首句揉魯迅詩與德國詩人海涅嘲諷那些只會形式上模仿馬克思的人說的話：我播下的是龍種，收穫的卻是跳蚤（I have sown Dragon's teeth and reaped only fleas.）。「龍種」一詞來自希臘神話，腓尼基國王之子卡德摩斯在擊殺惡龍之後，依據女神雅典娜的指示，將龍牙撒入土中，遂成長出大量的武士，為其日後建立底比斯城。此句主要批判的是台灣1980年代那些自詡進步的所謂「野百合世代」，以及號稱正義的諸多社運團體，在反對國民黨威權體制時期與之結盟的民進黨掌握政權之後，紛紛向權勢利益靠攏的醜態。這批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青年才俊，現在有的側身政壇，佔據高位，只尊上意，無恤民瘼。有的從公（社）運分子搖身變為各類公私營的董事長專心為資本家僕從，有的從環保鬥士轉軌為經濟開發主義辯護士。有的縱橫學界，夸夸其談的盡是新自由主義那一套右翼反動的言論。年少時讀過的禁書，高呼過的理想，立下過的誓言，俱已灰飛煙滅…

以今視昔，此輩與50年代撲倒刑場的先烈相較，龍種與跳蚤之喻，不云宜乎？當然，這句詩也有給仍在各火線上堅持正義鬥爭的左翼同志，勿負先賢的自我警惕之意。

詩三句「英魂墮淚」一詞，同時含古典與今典之意。古典者，魏晉之初，晉征南大將軍羊祜，因鎮守襄陽、愛民如子，深得百姓崇敬，也受敵營吳軍所讚揚。羊祜死後，咸陽百姓為其立碑紀念，睹碑者莫不生情流淚，西晉名臣杜預因而命名該碑為「墮淚碑」；1996年，白色恐怖受難者、知名作家柏楊（郭定生），邀集陽明大學周碧瑟學務長、高雄科技學院楊啟航教務長、遠流出版社王榮文董事長等人，以民間力量，希望以耶路撒冷「哭牆」、美國「越戰紀念碑」的形式，在綠島設立相關設施，將白色恐怖政治受難人的姓名，雋刻其中，並以「垂淚碑」名之，希望社會大眾可以憑弔這段歷史。

然則，不論紀念的碑石如何興建，當歷史被遺忘、理念已消亡時，銘刻在上頭的，會是英烈的傷痕，還是懦夫的功績？

詩最後句有兩重意義，首先是前段的「馬場町」，在今台北萬華地區，原為日本時代日本政府在台灣的練兵場與飛機起降處。1949年至1953年間，多位革命先烈在此犧牲。近年成為「馬場町紀念公園」，成為周邊地區民眾遊憩、觀光的場所，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然少了肅殺、血腥的氣氛。但寒風蕭蕭，英烈之魂還有誰記得？

2019年舉辦的秋祭活動尾聲，現場老政治受難人、家屬與來賓為犧牲烈士獻花。圖片來源：兩岸犇報

第二重意義則是1988年3月，左統前輩林書揚回覆民主進步黨機關周刊《民進報》的社論〈落日照大旗──島內統派大結盟的觀察〉，對獨派團體揶揄嘲諷，以〈馬鳴風蕭蕭〉為題，剛毅而堅定的回覆。面對當時蓬勃興起的「台灣獨立」風潮，林書揚在文章中表示：兩岸民族統一的想法尚能有相當的凝聚力，正反映了這樣的思潮是對當今時局的「抗惰性」，雖然組成成員性質複雜，卻是在這樣一個宏觀、遠大的理想上，拋開各種既得利益，有更大的包容性；同時也批判《民進報》對於「獨立運動」與「民主運動」武斷區分的論述，若追求獨立與民主，僅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真獨立／真民主」，那也絕非真正的獨立與民主。

林書揚前輩已離世十年，對應今日兩岸政局環境，這篇文章仍有其現實性、批判性、針對性。

附件：
鮮為人知的台灣革命史為何此時公佈？國台辦主任劉結一解讀

◎來源｜北京青年報（2022年07月02日）

7月1日，在建黨101周年之際，中共中央台辦、國務院台辦在官網發佈了中共中央台辦、國務院台辦主任劉結一為《血沃寶島──中共台灣英烈》一書撰寫的引言。

《血沃寶島──中共台灣英烈》一書整理收錄了31位20世紀中葉中國共產黨在台犧牲英烈活動史料，不少英烈的事蹟都是首次全面公開。

在本書引言中，劉結一說，中國共產黨始終與台灣同胞戰鬥在一起，台灣革命史是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的重要組成部分。

他表示，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台海形勢更趨嚴峻複雜，必須丟掉幻想，學習英雄敢於鬥爭、善於鬥爭、向死而生，以前所未有的意志品質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

台灣革命史

台灣島內的革命鬥爭是中國現代史和中共黨史的重要組成部分。

北京西山國家森林公園內的無名英雄紀念廣場，就是為了紀念在20世紀50年代，為了國家統一、人民解放事業犧牲在台灣的大批隱蔽戰線上的無名英雄而建造。

《血沃寶島──中共台灣英烈》收錄的31位英烈中，來自祖國大陸的英烈23人，來自台灣本島英烈7人，還有1人是海外僑胞，其中有8位是女性。

這些英烈中年齡最大的是吳石將軍，犧牲時56歲。

他受中共領導，隱蔽在國民黨軍中先後擔任中將、參謀次長，在渡江戰役等關鍵節點提供了核心情報，為解放戰爭戰事的加速結束作出了特殊貢獻。

1949年8月16日，福州解放前一天，吳石乘坐飛機從福州飛往台灣，並在抵達台灣後繼續向中共提供台灣的重要情報。

1950年3月，吳石因身份暴露被捕入獄，慘遭酷刑折磨而致一隻眼睛失明。同年6月10日，被台灣當局以「為中共從事間諜活動」的罪名執行死刑。

年齡最小的是臺胞李蒼降烈士，犧牲時剛剛26歲。

他出生於臺北望族，少年時就充滿祖國意識和抗日精神，長大後積極聯絡有志青年討論反日問題，還在臺北淡水觀音山山頂掛起一面中國國旗，被關進了日本殖民當局的監獄。抗戰勝利後，李蒼降不滿獨裁統治，積極主動靠攏並參加中共黨組織，投身新民主主義革命。

1950年，李蒼降不幸被捕，受盡酷刑仍堅貞不屈，當年即被槍殺。

他的妻子也入獄受刑，並早產生下女兒，李蒼降給在獄中出生女兒起名為黎紅，表示對經歷困苦的黎紅的未來充滿期待，希望女兒能傳承紅色基因。

2019年白色恐怖秋祭上，白色恐怖犧牲烈士李蒼降的太太，同為政治受難人的李曾碧麗女士坐在輪椅上說：「很久沒見到大家，這把年紀了，見到也不一定認得，希望主辦單位協助讓所有政治受難者一代，到台前相互見面與拍照。」就有了這張具有歷史意義的大合影。圖片來源：勞動黨

白色恐怖下的「紅色往事」

為何此時要專門編寫此書講述這段歷史？

劉結一在引言中寫道，由於兩岸長期隔絕，特別是當年地下鬥爭的殘酷性、特殊性、複雜性，中國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在台灣英勇鬥爭的革命歷史，革命先輩的英雄事蹟、高尚情操和犧牲精神一直鮮為人知。

披露那一段塵封的歷史，對於弘揚偉大的建黨精神，豐富我們黨的精神譜系，傳承紅色基因，激勵兩岸同胞為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和促進祖國統一進程繼續奮鬥具有重要意義。

政知圈注意到，7月2日，全國政協委員，全國台灣研究會副會長，海峽兩岸關係研究中心學術顧問王衛星還在《人民政協報》撰文指出，特別是民進黨及「台獨」勢力為推行「台獨」分裂圖謀，恣意篡改歷史，推行「去中國化」，企圖給革命先輩去掉他們身上的紅色，給他們蒙上灰塵。

王衛星在文中介紹說，早在1928年，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以台灣省籍中共黨員為主體，組建了台灣共產黨。

在台灣島內反日鬥爭中，還有許多台灣省籍中共黨員根據黨組織指示，先後回到寶島家鄉開展革命鬥爭。在日本殖民統治殘酷鎮壓下，被逮捕的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超過400人，被判刑和犧牲的近70人。

抗戰勝利後，退踞台灣的國民黨集團推行殘酷的白色恐怖，島內革命運動被血腥鎮壓，被國民黨當局判刑的共產黨員和人民群眾至少有7550人，被判死刑的超過1100人，還有很多人被秘密殺害。其中，既有來自大陸的黨員和革命群眾，而更多的是生於斯長於斯的台灣當地黨員和革命群眾。

「歷史已經證明，在反抗日本殖民統治實現台灣回歸祖國大家庭、反抗獨裁專制統治爭取人民解放的鬥爭中，中國共產黨與台灣同胞風雨同舟，始終戰鬥在一起。」王衛星在文中說。

「寧肯站著倒下，絕不跪著苟活」

劉結一表示，我們深切緬懷在台灣犧牲的革命先輩，紀念為祖國統一大業獻身的英雄人物，就是要弘揚他們堅守初心、愛祖國愛台灣愛人民和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英勇奮鬥的崇高精神。這是時代的召喚、歷史的需要、人民的期盼。

我們應當以英雄為榜樣，敢於鬥爭，英勇頑強。在孤立無援、重重圍困的處境下，英雄們與國民黨反動當局拼死鬥爭，寧肯站著倒下，絕不跪著苟活，贏得了無數人的敬仰和追思。

劉結一說，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台海形勢更趨嚴峻複雜，我們面臨的風險挑戰明顯增多，必須丟掉幻想，學習英雄敢於鬥爭、善於鬥爭、向死而生，以前所未有的意志品質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去戰勝風險，贏得挑戰。

「讓我們銘記歷史、緬懷英烈，崇尚英雄、爭做先鋒，全面貫徹新時代黨解決台灣問題的總體方略和黨中央對台工作決策部署，推進兩岸關係和平發展、融合發展和祖國統一進程，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不懈奮鬥！」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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