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振國／人間學社成員

繁霜凋木葉，故舊輕離別。

聚散真容易，月圓旋又缺。

逝者如斯夫，子在川上曰。

相招南山下，與爾共好爵。

【自註】

二○二○年十月一日，是傳統的中秋（陰曆八月十五日）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七十一週年的節日。「七十一」也是曾健民醫師的逝壽。曾醫師畢生致力於「民族再統一」、「台灣再光復」、「反帝國主義」、「去殖民」、「清理皇民化遺毒」的志業。生前執業之餘，勤勉著述，皇皇八巨冊台灣戰後史相關著作，都是可以藏諸名山的金櫃石室之書。

二○一八年宣告退休後，本擬展開更宏大的寫作計畫。不意壯志未酬，撒手竟去，慟哉！

二○二○年九月廿七日，台大集思會議中心蘇格拉底廳，台灣社會科學研究會與人間出版社，共同為曾醫師舉辦的追思紀念會上，曾醫師生前好友吳晟致詞時說：「曾醫師受魯迅的影響很深。」

本詩首句「繁霜凋木葉」，即襲用魯迅〈臘葉〉的文句「……繁霜夜降，木葉多半凋零，庭前的一株小小的楓樹也變成紅色了。我曾繞樹徘徊，細看葉片的顏色，當他青蔥的時候是從沒有這麼注意的。……」

次句「故舊輕離別」。有感自陳映真先生故去四年之後，毛鑄倫、王曉波、曾醫師相繼謝世。民族統一之路，又折數翼……傷哉！

第三句「聚散真容易」，典出北宋晏幾道〈蝶戀花〉：

醉別西樓醒不記，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

斜月半窗還少睡，畫屏閒展吳山翠。

衣上酒痕詩裡字，點點行行、總是淒涼意。

紅燭自憐無好計，夜寒空替人垂淚。

第四句「月圓旋又缺」，脫胎自人所共知的蘇東坡〈水調歌頭〉：「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句意。

五、六兩句「逝者如斯夫，子在川上曰。」，為〈論語‧子罕〉第十七篇文句。意謂歷史長河不斷滾滾前行，君子當效天行健、自強不息，以厚植自我德性。即以此句悼念亡者，亦兼自惕勵。曾醫師追思紀念會隔天的九月廿八日，是台灣紀念至聖先師孔子訂立的「教師節」。曾醫師生前常利用業餘時間持續不斷組織、主持各種左翼社會科學、台灣史研究的讀書會。深刻的引導青年建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啟蒙者、教育者。

末二句「相招南山下，與爾共好爵。」曾醫師退職後，定居花蓮家鄉，常邀各方好友至其新居休閒度假、烹茗煮酒；談學論道、共話時局。惜此良願，已不復得行。

花蓮，俗稱「後山」。此處以「南山」借稱。「相招南山」典出陶淵明〈飲酒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與爾共好爵」，出自易經中孚卦九二爻辭：「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一般的解釋是：鶴雖鳴於幽深之處，其同道亦能聽聞，相互唱和，以其誠信之故。曾醫師一生為人誠篤，思精慮深。今雖遠逝他方，但所遺留下的諸多讜言宏論，必不會被時間、空間所限，能夠不斷啟發時人、引起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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