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俊雄（台灣旅美政治評論員）

當地時間2023年1月4日，美國首都華盛頓國會眾議院議長選舉現場。圖源：新華社

美國眾議院經15輪投票，加州眾議員凱文·麥卡錫（Kevin McCarthy）終於在1月7日凌晨，因6位共和黨眾議員投出出席票，但不支持特定人選，以降低當選門檻後以216票多數當選為第118屆國會第55任眾議院議長。創下了自1923年來百年未曾有的紀錄。美國歷史上耗時最長的眾議院議長選舉發生在1855年底至1856年年初，近兩個月內共133輪表決才選出第34屆國會眾議院議長。1923第68屆國會眾議院議長經過9論表決選出，此後一個世紀以來，眾議院議長人選都是「一輪過」。因此，此次的議長選舉被稱為百年未遇的僵局。美國媒體直言，眾議院共和黨人以一場「歷史性的」失敗開啟了新一輪任期。

反對麥卡錫的20位「倒戈者」

共和黨在去年11月的中期選舉中並未如預期那樣掀起「紅潮」，而僅以微弱的多數（222票對212票）奪回眾議院。在議長選舉中民主黨一票不少地支持他們推出的候選人紐約布魯克林的眾議員哈基姆·傑弗里斯（Hakeem Jeffries），使他的得票有好幾輪超過麥卡錫（212對202）。共和黨只擁有勉強的多數，這令麥卡錫沒有太多的回旋餘地。可是就在這種微弱的情況下，共和黨內部竟然出現了反對麥卡錫的20位「倒戈者」，他們是「自由黨團」（Freedom Caucus）的成員。

這個組織成立於2015年，是2010年「茶黨」組織及其運動的延續，集中體現為反移民、反全球化、反精英、反政府大規模開支等，代表著美國極端保守主義的價值觀。他們都是清一色的川普鐵粉，但即便川普親自出面做工作，希望他們摒棄前嫌，別將不久前的「一場大勝」（眾議院期中選舉），變成「一場尷尬的大敗」（眾議院議長選舉）。他們也不為所動，堅持要把麥卡錫打下馬，甚至放言「花上幾個星期選出一個中意的議長也值得」。在這些極端分子眼裡，他們與麥卡錫志不同、道不合，他們甚至為此成立了「永不支持凱文」（Never Kevin）的小團體。

「倒戈者」認為，麥卡錫在眾議院的十多年裡，只會「拉關係」、「套近乎」，但在立場和政策理念上根本沒有堅定基礎，是「沒有脊樑的家伙」，是「變色龍」。在國會山騷亂後，麥卡錫公開譴責川普須為騷亂負責，可是沒有多久又跑到佛羅里達海湖莊園向川普示好。來自佛羅里達州的眾議員馬特·蓋茨（Matt Gaitz）是20位「倒戈者」的核心人物，他嘲笑麥卡錫是「華盛頓政治沼澤裡最大的鱷魚」，必欲去之而後快。

當地時間2023年1月6日，美國華盛頓特區，投票顯示在美國國會大廈畫廊的屏幕上。圖源：人民視覺

麥卡錫為眾議院議長頭銜做出的讓步

這些「自由黨團」的政客們認為麥卡錫「權迷心竅」，為了取得議長一職，他會做出任何讓步，因此他們予取予求，步步緊逼。

據報導，麥卡錫此次為了拿到眾議院議長的頭銜所做出的讓步包括：讓更多右翼「強硬派」議員在眾議院重要委員會中任職，特別是對眾議院議事程序有重要影響的規則委員會，讓他們在啟動審議和表決保守派提出的一系列法案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其次在預算委員會和撥款委員會中擔任重要職位的也不乏「自由黨團」分子，他們限制聯邦政府的支出，增加在今年晚些時候美國聯邦政府觸及31.4兆美元債務上限時，兩黨無法達成協議的可能性，從而導致政府關門或債務違約。

最嚴重的是他把提出罷免議長提案的門檻從50個人降到5個人，但「自由黨團」的極端分子仍不滿意，最終麥卡錫同意一項規則，即435名眾議員中任何一人都可以在任何時候發起強制投票罷免議長。這就使議長一職處於不穩定的常態，從而動搖了眾議院的根基。

《紐約時報》說麥卡錫是「帶著手銬伸手去拿議事槌」（Reaching Out For the Gavel in Handcuffs）。參議院民主黨領袖查克·舒默（Chuck Schumer）就在麥卡錫當選後發出警告，「麥卡錫夢寐以求的工作可能會變成美國人民的噩夢」。他認為，麥卡錫的讓步「將導致政府關閉或違約，給國家帶來毀滅性的後果」。

當地時間2023年1月4日，美國首都華盛頓國會，眾議院共和黨領袖麥卡錫（中）在眾議院議長選舉現場。圖源：新華社

華盛頓百年變局的眾議院議長選舉鬧劇

對於華盛頓百年變局的這次眾議院議長選舉的鬧劇，《紐約時報》題為《議長之爭揭露眾議院多數黨分裂且迷失方向》（Speaker Fight Reveals a Divided and Disoriented House Majority）的評論文章，作者卡爾·赫爾斯（Carl Hulse）指出，眾議院共和黨人以一場「混亂的」、「歷史性的」失敗開啟了新一輪任期。這次「令人尷尬的失敗」表明共和黨甚至在基本的治理方面都存在困難，還缺乏統一的議程。

7月1日，《紐約時報》網站刊發了題為《為什麼說麥卡錫艱難當上眾議長可能意味著眾議院未來將機能失調》（Why McCarthy’s Slog to Speaker Could Mean Dysfunction Ahead in the House）的文章。作者埃米莉·科克倫（Emily Cochrane）指出，極端頑固的右派分子在眾議院只占共和黨人的10%，麥卡錫為贏得眾議院議長一職屈從於他們，實際上削弱了他自己的權力，令他無法順利執行眾議院的基本功能，這將給國家帶來嚴峻的後果。

《華盛頓郵報》題為《共和黨眾議員失能指向未來更多混亂》（House Republican’s Dysfunction Points to More Chaos Ahead）文章分析稱，美國第118屆國會開幕以來兩天已然預示著未來兩年的動蕩、挫敗和潛在的治理崩盤。文章作者丹·鮑爾茨（Dan Balz）指出，當選的眾議長權柄注定遭到削弱，將不得不執掌一個薄弱且極不穩定的多數黨。這不僅對一個黨派而言十分危險，對國家來說更是如此。鮑爾茨認為，共和黨內部近年來被各種因素撕裂，不同派別紛爭激化，「許多新成員來到華盛頓並不是為了參與立法，而只是為了阻止立法」。文章最後提到，共和黨眾議員凱特·卡馬克（Kat Cammack）在發言聲援麥卡錫時表示，美國人民最不需要的就是「這間會議廳中的不確定性」。然而，文章總結道，新一屆國會開幕頭兩天發生的一切昭示著不確定性將成為未來兩年的主題，可能將傷害到兩黨各自成百上千萬的民眾，他們還在指望著選舉出的議員們能通力合作，有效治理國家。

在7月1日當選議長後的首次講話中，麥卡錫強調，共和黨人將會利用權力追究拜登政府在阿富汗撤軍、「聯邦調查局武器化」以及拜登次子亨特（Hunter）是否藉著他父親的權勢謀取來源不明資產等問題上的責任。兩黨議員都將手中的調查權力當做互相攻訐的武器，而事實調查本身反倒變得無足輕重。

當地時間2023年1月6日，美國華盛頓特區，當選議員在眾議院議長選舉第四天開始前一起祈禱。圖源：人民視覺

美國兩黨政治分歧只會越來越深

只站隊不站「對」，只問政治立場不講是非對錯，美國嚴重對立的黨派政治早已波及社會層面。國會騷亂事件兩年後，川普的支持者和反對者依然勢同水火。1月6日，在美國國會大廈外，雙方又爆發了衝突，雙方各執一詞激烈爭吵。類似的左右對立還體現在移民、墮胎、同性戀、槍支管控等多個議題上。可以預見，隨著麥卡錫正式上任、執掌眾議院的權力由民主黨轉到共和黨手中、共和黨極端保守派逐漸做大之時，兩黨的政治分歧只會越來越深，鬥爭也會越來越殘酷，由政府層面傳遞到民間的撕裂和對峙也會日趨嚴重。

當地時間2023年1月7日，美國華盛頓特區，新當選的美國眾議院議長凱文·麥卡錫在美國國會大廈第15次投票當選後宣誓就職。圖源：人民視覺

美國政客失德、治理失序、政治失能，苦的是民眾。然而，民眾心中自有一杆秤。美國蓋洛普公司2022年夏天公布的一項民調結果顯示，對國會議員很有信心的美國人僅占7%，創下歷史新低。美聯社與芝加哥大學全國民意研究中心聯合創辦的公共事務研究中心2022年10月公布的一項民調結果顯示，只有9%的受訪者認為美國民主制度運轉良好。

美國《國家利益》（National Interest）雜誌網站說：「大量跡象表明，美國的民主陷入險境。」加拿大《環球郵報》（The Global and Mail）認為，此次美國國會眾議院議長「難產」，「是美國政治混亂的又一個標誌」。眾議院被捲入一場政治風暴，其根基被動搖了。《國會山報》（The Hill）報導稱，此次眾議院議長選舉展現的「功能障礙」對美國在全球的信譽構成了風險，不僅玷污了共和黨，也玷污了美國所代表的一切。

【您可能有興趣】
‧ 美國能否同時與中俄開戰並贏得勝利？
‧ 美國正落入的並非「中國陷阱」而是「霸權陷阱」
‧ 美國政治極化根源何在？有無解方？
‧ 選舉改革無法糾正美國政治兩極分化的態勢
‧ 不要讓美國與民進黨抹滅台灣人追求愛與和平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