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俊雄（台灣旅美政治評論員）

《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26次締約方大會於當地時間10月31日在英國蘇格蘭格拉斯哥召開。11月13日，延時一天的大會終於落下帷幕，來自全球197個國家的締約方代表正式達成了一項旨在加強氣候行動的重要協議，稱為《格拉斯哥氣候協議》。

氣候峰會最大的爭執在於富裕的發達國家和貧窮的發展中國家誰應該為全球氣候變暖問題負責任的問題。自工業化以來，美國和歐洲的碳排放大約占總數的一半，而整個非洲僅占2%。除了排放總量之外，人均排放量更是一個重要的衡量標準。中國當前是全世界碳排放量最大的國家，但其人均排放量只有美國的一半，在全球排放量最高的15個國家中排名第11。印度今年的排放總量占全球的7%，與歐盟約略相等，但由於其人口總數超過13億，其排放量在15個國家中排名最低。

美國和歐盟等富裕的發達國家力爭，除非像印度等迅速工業化的發展中國家大力減排，否則世界無法降低氣候變暖所帶來的危害。發展中國家則亟言，發達國家在工業化進程中不僅耗盡了他們國內碳排放空間，還擠占了發展中國家的份額，他們現在提出的減排承諾沒有反映出他們的歷史排放量和人均排放量。代表47個最不發達國家的不丹森林和公園事務部自然保護司司長索南•旺迪說，我們的國家要為氣候變暖承擔的責任最小，但卻要遭受到最大的災難，這是不公平的。

圖瓦盧外交部長西蒙·科菲 (Simon Kofe) 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站在齊膝深的海水中演講，引發人們對圖瓦盧與海平面上升的鬥爭的關注。（圖片來源：路透社）

在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爭執不下的背景下，世界第一大經濟體、最大的發達國家，美國和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這兩個全球最大的碳排放國竟然於11月10日出乎外界意料地達成協議，共同發表了《中美關於在21世紀強化氣候行動的格拉斯哥聯合宣言》：「兩國承諾通過各自在21 世紀20年代關鍵10年採取加速行動，並在包括《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在內的多邊進程中開展合作來應對氣候危機，以避免災難性影響。」雙方計劃建立「21世紀20年代強化氣候行動工作組」，該工作組將定期舉行會議以應對氣候危機並推動多邊進程，聚焦在此10年強化具體行動。

在中美發布《聯合宣言》後不久，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立即發文表示歡迎。他在推文中說：「中國與美國在今天達成協議，兩國將共同努力在未來10年採取更有雄心的氣候行動。應對氣候危機需要國際間的合作與團結，而這份協議就是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重要一步。」

兩次「逃課」的美國

根據目前的發展趨勢，國際能源署預測，發達經濟體的排放將下降，但是，全球的排放量仍將上升，因為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國家隨著經濟發展排放量將增加，抵消了它們下降的份量。發達經濟體必需儘速降下它們的排放，但這仍不能解決氣候危機，如果不優先考慮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國家排放量迅速增長的問題，以及如何調和迅速減少排放和為低收入國家提供足夠能源促進它們的繁榮之間的矛盾。

發達國家經濟實力強，排放處於下降通道；發展中國家經濟承受力弱，卻處於排放上升通道，要過渡缺資金少技術。因此在解決氣候變化問題上，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不容易達成共識。在這方面，中美合作，正好可以適當調節這個矛盾。美國無疑是發達國家的龍頭；中國則是發展中國家的最佳代表，兩國形成的共識可以化解氣候危機。

河北省曲陽縣孝墓集中式太陽能發電場專案（2021年4月17日攝）。（圖片來源：新華社，攝影：朱旭東）

美國有兩次「逃課」的不良紀錄，第一次是小布希於2001年3月退出《京都議定書》，第二次是川普於2019年11月退出《巴黎協定》。拜登上任後立即以行政命令重新加入《巴黎協定》，並希望領導世界應對氣候問題。美國必須採取決定性的行動做出讓全世界認為它是認真嚴肅的承諾，才能恢復它的信譽，與中國達成合作協議就是其中之一。

對於美國的回歸，全世界都表示歡迎，美國的盟友和夥伴更期望美國採取雄心勃勃的行動，包括提出新的氣候目標或「國家自主貢獻」（Nationally Determined Contribution）。世界各國定期提出它們的「國家自主貢獻」進展報告是《巴黎協定》的核心支柱。拜登政府提出在2030年前達成排放量比2005年減少50%，並到2050年達成淨零排放引起廣大與會者的注意和回響，要達成這個目標是重大的挑戰，但如果採取全社會的戰略（Whole-of-Society Approach），這項目標是可以達成的。

富裕國家的責任

格拉斯哥氣候峰會在11月8日開始討論富裕的發達國家援助發展中國家因應氣候變暖，以及為暖化造成的損失和損害提供賠償等問題。2015年《巴黎協定》的各國談判代表同意解決這個問題，但目前為止各國尚未談妥誰該出錢。富國拒絕就此做出承諾，因為不想承擔責任，而且害怕被告。發展中國家認為，目前氣候變化引發的災害，富國要負大部分責任。

非洲54國組成的「非洲國家集團」首席談判代表之一卡洛加說：「彌補損失與損害對發達國家仍是禁忌話題。我們在談判中多次主張，發達國家的氣候融資報告裡，必須有部分也談損失與損害，因為這種情況在世界各地都發生。」卡洛加說，富國一邊談論「整個過程要透明」，一邊在閉門會議中抗拒賠償，令人特別沮喪。低海岸和小島嶼國家政府間組織「小島嶼國家聯盟」損失與損害首席談判代表羅伯說，希望富國在每年1,000億美元之外，專門出錢彌補小島嶼國家的損失。富國承諾在2020年前每年提供1,000億美元給窮國，協助應對氣候變遷，這個目標已經落空，目前推遲到2023年。

這是貴州省威寧縣平箐光伏電站和大海子風電場（2018年3月13日攝）。（圖片來源：新華社，攝影：楊文斌）

在集結資金資助發展中國家，特別是較大的碳排放國，以及貧窮和脆弱的國家，提高氣候行動和適應氣候變遷的顯著影響方面，美國可以發揮領導作用。這包括確保發達國家遵循氣候協議的核心宗旨，兌現為氣候融資每年調集1,000億美元的承諾。美國可以兌現其對10年前根據聯合國氣候協議建立的「綠色氣候基金」的承諾做出表率。美國還必須發揮領導作用，釋放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各個多邊開發銀行的潛力，支持更具雄心的氣候行動。

美國還可以利用它實質的外交政策工具，動員它的全球盟友和夥伴落實氣候協議的各項關鍵目標。在這樣做時，美國首先必須通報它自己如何達成雄心勃勃的目標，其次是設法了解其他國家如何落實它們自己的目標，同時與它們進行雙邊和多邊合作，支持它們的國家氣候戰略。

中國「可再生能源大國」戰略

在發展中國家的過渡方面，美國可以協助調集資金；中國則可以在技術方面做出貢獻。中國致力於氣候活動肇因於自利利人。中國自本世紀最初10年就開始發表氣候變化評估。他們認識到中國容易遭受到地球變暖所導致的災害。中國的經濟中心極易受到海岸線變遷、海平面上升的影響。灌溉所需的降雨量不可靠、農業蟲害上升、夏天更加炎熱、作物生長季節太早和較短等氣候因素，都威脅到糧食安全，這是國家的頭等大事。

中國的決策者認識到氣候行動攸關國內經濟。向綠色經濟轉型可以使中國變成清潔能源技術的先鋒，使經濟從低端生產邁向改革創新。北京對這些要務有清楚的認識，因此，把可再生能源和電動汽車置於「中國制造2025」計劃的核心地位。這種國家領導的倡議有助於快速啟動中國的綠色技術部門。因此，現在中國在太陽能板和電動汽車電池的生產處於世界領先地位。

銀川市賀蘭縣漁業公園內的寧夏通威現代漁業科技有限公司光伏養魚基地，一隻蒼鷺站在光伏板上。（圖片來源：新華社）

到2050年，中國90%的電力將來自核能和可再生能源。中國太陽能的生產超過任何國家。2020年中國的風力發電量超過任何國家的3倍。到2030年來自非化石燃料的能源將占25%。到2035年，預計在中國出售的所有新車將全部是電動或混合燃料。專家們分析，中國到2050年淘汰煤炭基礎設施，在技術上和經濟上是可以辦到的。

中國在可再生能源領域的地位日益突出，正在變成實現全球能源結構轉變的主角。中國作為「可再生能源第一大國」，風電、太陽能等可再生能源裝機容量均為世界第一。中國可再生能源的發展，包括技術水平的提升以及市場規模擴大帶來的成本下降，使得可再生能源的利用門檻大幅度降低，這為可再生能源在世界範圍內的蓬勃發展做出巨大的貢獻。

通過「一帶一路」以及南南合作等機制，中國幫助廣大發展中國家提高電力普及率，改善大氣環境質量和控制溫室氣體排放。在多邊層面，中國在南南合作氣候基金支持下，持續向發展中國家捐贈太陽能照明和發電設備，開展綠色低碳發展的官員和技術人員培訓；在雙邊層面，中國加大了綠色能源援助力度，包括為尼泊爾提供總裝機容量1兆瓦的屋頂太陽能，通過優惠貸款支持肯亞建成東非最大的太陽能電站—加里薩50 兆瓦太陽能電站等。

遊客在貴州省龍裏縣龍裡大草原的風電場觀光，9月21日攝。（圖片來源：新華社）

鑒於應對氣候變化的長期性和艱巨性，實現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的任務確實任重而道遠。因此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必須遵循《巴黎協定》「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Common But Differential Responsibilities）原則，和衷共濟各盡所能，而不是互相推諉，互相指責。中美兩國的合作，希望能夠有助於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形成共識，共同應對事關人類共同命運的氣候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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